2017年3月30日
心理學被認為是科學,那心理學家總要像科學家般做實驗。可是,人不是死物,人的心理和感受:喜怒哀樂愛惡欲、驚奇、害怕、恐懼、厭煩……不是心理學家隨時要有就有。要做實驗,就要實驗對象有上述的感受。這成為很大的難題。
上世紀二十年代,行為主義學派流行,認為人和巴夫洛父的狗(Pavlov's Dog)一樣,可以通過「經典的條件反射」(Classical Conditioning)「決定」人對事物的反應。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的約翰屈臣(John B. Watson)教授,做了一個著名的實驗,史稱「小阿爾拔實驗」(Little Albert Experiment)。
條件反射
小阿爾拔是個9個月大的嬰兒。嬰兒先天恐懼巨大的聲響,卻不會害怕毛茸茸的東西。屈臣假設:通過條件反射,他可以令嬰兒有「毛茸茸東西恐懼症」。他先給健康正常的小阿爾拔接觸白老鼠、兔子、小狗、小猴子、棉花和毛絨等等毛茸茸的東西,乃至其他刺激物。小阿爾拔丁點兒恐懼也沒有。
之後,屈臣將小阿爾拔放在桌墊上,讓他跟一頭白老鼠玩耍。每當小阿爾拔要撫摸白老鼠時,屈臣便在他背後用錘子大力敲打鋼條,發出巨大的聲響,把小阿爾拔嚇一大跳,甚至哭出來,臉上現出恐懼的神情。經過幾次後,小阿爾拔再看到白老鼠便哭起來,爬開去,不敢再接觸白老鼠。經過幾番類似的實驗後,小阿爾拔見到其他毛茸茸的東西,如兔子、小狗、小猴子乃至海豹皮大衣,都會恐懼。屈臣證明了,人類的「恐懼症」(Phobia),可以是後天條件反射得來的。在許多變態殺手、雨夜屠夫……之類的電影裏,兇手都是因為有童年陰影而成為變態狂魔。
屈臣將實驗結果寫成論文,刊於1920年2月號的《實驗心理學學報》(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引起學界嘩然。嘩然不是因為實驗的結果,而是屈臣沒有在實驗結束後,為小阿爾拔「解咒」以去除他的「恐懼症」,違反學術操守。如今,美國心理學會(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已對心理學實驗制訂詳細的指引。過往,如用電擊(Electric Shocks)或訛稱實驗對象的家人遇到災難意外,以激發恐懼,是可以的;如今,這是不容許的。如此一來,要激發實驗對象的情緒和感受,益發困難了!
後來,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的心理學教授李雲遜(Robert Levenson)和研究生格羅斯(James Gross)想到:許多觀眾入場看電影,不也是希望發洩情緒嗎?不快樂的人看催淚煽情片,盡情大哭,或者看瘋狂喜劇大笑一頓,心裏舒服得多。既然如此,何不用電影激發實驗對象的情緒反應呢?
他們觀看超過250齣電影,選擇了78段數分鐘的視頻,放映給500多個不同年齡、性別、背景的實驗對象觀看,測試出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要選擇適合的視頻並不容易。一來,人人反應都不同,甲看後熱淚盈眶,乙看後只是心有戚戚焉。二來,有些視頻激發出超過一類情緒反應,例如憤怒加哀傷,便不可用。視頻必須只激發單一的反應,憤怒便只是憤怒,哀傷便只是哀傷。
同聲一哭
經過10多年的努力,到1995年,李雲遜和格羅斯(現已是史丹福大學教授),終於敲定了16條視頻,經過反覆測試,堪做實驗。其中,效果最好的是電影The Champ,無論是1932年的黑白電影《拳師父子》,抑或是1979年意大利導演法蘭高齊伐里尼(Franco Zeffirelli)重拍的《赤子情》,9歲兒子面對單親父親打拳死亡的4分鐘片段,都令實驗對象同聲一哭,用以研究悲傷(Sadness),無以尚之。
他們的悲傷研究,不少發現相當有趣,包括:情緒低落的煙民看時,會多抽幾口煙,並抽得比平時更狠。可是,情緒低落的實驗對象,並不會較情緒不低落的人更易邊看邊哭。此外,悲傷和情緒低落的實驗對象看視頻後,並不會花更多的錢。雖然大眾相信:心情欠佳,會狂購物發洩,但實驗證明:這只是個別例外,不是常規。看此視頻的中、老年人,比年輕人更悲傷。荷蘭有科學家給患上暴食症(Binge Eating Disorders)的人看此視頻,發現悲傷不會令他們更暴食。凡此種種實驗結果,已得到學術界公認,並有300多份科學論文引述。此視頻甚至用以「教導」電腦「認識」人類的悲傷是什麼一回事哩!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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