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20日
曹星如KO向井寬史,贏得職業生涯第21勝。在美國,他的故事可能老早已寫成實況小說,甚至拍成電影。在香港,他雖然被譽為「神奇小子」,但還未有李慧詩那樣的名氣。港人雖然經常將獅子山精神掛在口邊,實際上卻不如美國和荷里活般愛好小人物奮鬥成功的勵志故事。
每個拳王的故事,幾乎都是道德故事(Moral Tale)。曹星如也不例外。雖然他出身拳擊世家,父親是7屆香港業餘拳擊冠軍和亞運香港拳擊代表隊一分子,二哥曹聲揚是4屆香港拳擊總會比賽冠軍,但曹星如青少年時並無大志,無心向學,打機度日,到中四輟學、會考捧蛋,做過倉務員及跟車仔。後來才「覺悟前非」,發現自己的才能,2011年當上職業拳手後,即扶搖直上。
曹星如故事的道德教訓便是:人人各有所長,讀不成書不等於沒有出頭機會,只要努力奮鬥,總有「龍穿鳳」的可能。
荷里活一直流行拳師電影。無他,這類型電影最能宣揚美國的核心價值:個人主義、機會平等,努力可以成功,弱者(Underdog)可勝強者。拳擊電影比其他體育電影更有吸引力之處是:拳擊是一對一的比賽,勝負分明,被打倒在地的拳師便輸了,觀眾縱使不明白比賽的規例,也看得懂──此所以在拳擊電影中,很少出現點數勝的場面,雖然現實上許多拳賽都是以點數分勝負,但為了使觀眾看得明白,總是勝者KO對手在地。
無產階級奮鬥史
其次,拳擊電影充滿暴力,觀眾──尤其是男觀眾──看得刺激。賽跑、滑雪、騎單車等體育比賽,絕對及不上拳擊那麼刺激觀眾的感官。拳擊電影通常刻劃弱者先落下風,被打到眼腫嘴歪、血流披面,博取觀眾同情,然後憑一股不認輸的意志,最終反敗為勝。觀眾容易認同弱者,情緒跟隨弱者敗中求勝而獲得宣洩。1932年的黑白電影《拳師父子》(The Champ),寫過氣拳師為兒子再上擂台,劇本寫他打輸後死亡。預先放映場,觀眾看後大感不滿。電影公司立即重拍結局,過氣拳師打贏了才死。
在美國,大多數頂尖拳師──尤其是重量級拳師──都是無產階級,電影少不免要描寫主角當初在貧民窟掙扎、讀書不成、上進無門的慘況。當大多數電影的主角都是中產階級,以無產階級為主角的電影已經愈來愈少,拳擊電影可能是唯一「必須」以無產階級失敗者(Losers)為主角的類型,反映了社會現實。比較不同年代的拳擊電影,更可看出時代的變易,乃至社會、價值的更替。
拳擊電影勵志,向失敗者「示範」,憑個人奮鬥可以克服階級的限制。2013年的港片《激戰》,便將拳擊電影的公式發揮得淋漓盡致。主角張家輝說:「我來參加比賽,我只想讓一個人看見,他眼中的不可能,也可以變成可能。」「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擂台,在這個擂台上,只有堅持才能換來希望」……和荷里活拳擊電影反映的意識形態,毫無分別。《激戰》收4463萬元,是2013年港產片的票房冠軍。
殘害身體換成就
《激戰》吃虧的是,這是虛構創作的故事,被批評為「神話」、牽強。荷里活拳擊電影則多數改編自真人真事,更能取信於觀眾一看!電影不是信口開河的,現實中的而且確有拳師如此這般成功呀!何況,電影中的打拳戲可以虛構,用鏡頭遷就,但主角接受訓練、打沙包的戲、他的渾身肌肉卻假不來,《洛奇》的史泰龍如是,《激戰》的張家輝亦如是。張家輝花了足足半年苦練肌肉和健身,成為電影的「奇觀」(Spectacle)。
拳擊電影被批判為維穩的「神話」——有多少無產階級真的可以憑個人之力,名列1%富人之列呢?現實中,拳擊和足球、網球、籃球一樣,是少數人用血汗來賺錢的生意,無產階級的血肉之軀不過是生財工具。拳擊電影鼓吹無產階級要捱得起受傷和痛苦:拳師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史泰龍在電影《洛奇》裏的金句:No pain, no gain,說得更清楚明白。拳師需要以殘害身體換來成就和自我肯定。
含着銀鑰匙出世的富二代,需要嗎?拳師的經理人、主辦拳賽的大鱷,需要嗎?這公平嗎?拳擊電影當然不會提出這些問題。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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