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16日
「滑鐵盧一役,是在伊頓公學的體育場取得勝利。」據稱,此語是率領英軍的威靈頓公爵說的,是否屬實,至今成疑。肯定的是,威靈頓公爵曾在英國著名的伊頓公學讀了3年。直至二十世紀,英國政府的要員大多是貴族精英,許多都是伊頓公學和牛津的學生。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教育普及化、貴族沒落,牛津聲言它「關注歐洲及亞洲的政治不穩,以及英國失業率高升帶來的問題」,不得不改革。1920年,牛津開設PPE課程(Philosophy, Politics and Economics,哲學、政治和經濟),旨在教育大學生為大英帝國服務,背後意圖是:捍衞牛津培訓管治精英的角色。
當時,報讀牛津的學生必須古希臘文考試及格,而只有貴族私校才會教古希臘文,等於:只有伊頓一類貴族私校學生才能上牛津。PPE豁免考古希臘文,這等於課程向公眾開放了!
97年來,牛津可謂求仁得仁,尤其是二戰以後,歷屆英國政府──無論是保守黨政府,抑或工黨政府、聯合政府──多的是PPE的畢業生,包括希思、威爾遜、卡梅倫等前首相,政府各部門大臣更不計其數。上下議院中,PPE國會議員的人數現已多過伊頓學生了!此外,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巴基斯坦前總理班娜姬布圖(Benazir Bhutto)、緬甸國務資政昂山素姬,以及兩位澳洲前總理福瑞澤(Malcolm Fraser)和霍克(Bob Hawke)等都是畢業生。
不優不收
並非所有PPE畢業生都會從政,不少成為金融界巨子、智庫顧問、非政府組織的活躍分子,不少在媒體工作:BBC和《衞報》的編輯和評論員中,多的是PPE畢業生,且屬主流意見領袖(KOL: Key Opinion Leader)。有評論認為,英國內政外交固然受PPE影響甚深,連政治評論也往往由他們設定議題(Agenda Setting)。可見這個課程對英國世紀政治和歷史影響之巨大深遠。
PPE毫不諱言是精英主義的。雖然由2007至2015年申請入學人數增加了28%,但收生比例仍然維持在15%,不優不收。PPE的3年課程,一年級:哲、政、經3科必修。哲學讀一般哲學、道德哲學和基本邏輯。政治讀美、英、法、德4國的政府體制和民主組織。經濟讀微觀和宏觀經濟、數學。二年級及三年級,必修2科,亦可全修3科。哲學讀倫理學、現代哲學,或知識和現實,或柏拉圖的《理想國》,或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學》;政治在下列5科中選其二:比較政府、1900年後的英國政治與政府、政治理論、國際政治或政治社會學。經濟讀微觀和宏觀經濟、量化經濟學。學生每學期要寫16篇論文,功課絕不輕鬆。
跟牛津其他學系看齊,上課不點名,任由學生上課或缺課。有PPE畢業生3年沒上過一堂課,校方不管。導修課卻一定要上。學生每周要上3至4堂導修課,通常先閱讀材料,寫成論文,在導修堂上被導師問難。導修課人數甚少,只得小貓三兩,學生準備不足,難免出醜。正是導修課訓練了學生問難和應對質詢的本領,日後從政、參選、寫政綱自然如魚得水。
代代相傳
牛津的PPE有容乃大;跟香港中學的通識科一樣,講師、教授不管學生的政見或政治立場如何,有教無類,旨在培養學生綜合跨學科的知識和批判思考能力。此所以PPE先哲學、後政治經濟,異於國人先文、史而後哲。香港呢?一方面感慨政治人才缺乏,另一方面大學不設這類課程,連中學的通識科,也有建議取消為必修科。唉!
教員中有保守派、自由派亦有左翼。1958年工黨黨魁基仕喬(Hugh Gaitskell)回憶他1924年入讀PPE時,並無政治立場,在學時受社會主義經濟學家高爾(G.D.H Cole)的熏陶,駕車送老師去探望1926年大罷工的工會領袖,遂歸宗工黨。他的女兒追隨父親入讀PPE。左翼女作家Hilary Wainwright讀了基仕喬的回憶文章,1967年入讀了PPE。如此一代傳一代,PPE培育出不少左翼分子。
可是,六十年代中期,左翼學生運動席捲世界,PPE曾遭受嚴厲的批判。1968年,一級榮譽畢業的PPE生Trevor Pateman寫了一篇長文〈PPE的貧困〉(The Poverty of PPE),力數課程不當之處。讀者可上網免費閱讀。斯時,牛津不為所動, PPE依然故我,97年來課程變動不大。現今,PPE面對另一個危機:反精英、反左翼、削減文史哲等人文學科經費及收生的浪潮,PPE仍可巍然不動、跨過100年嗎?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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