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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4日

文潔華 生命通識

沙也馬蘭

一向喜歡禮切.沙也馬蘭(Night Shyamalan)的電影,儘管他的作品良莠不齊,有時因為選擇多變而失手,但在他印度裔的血液裏總有着跟源遠流長有關、耐人尋味的故事和訊息。

看沙也馬蘭的電影,第一齣是《鬼眼》。印象至為深刻的是描繪生人與剛過世的人同處一個時空,只是生人不能知覺已經死去的人。如此情景帶來複雜的感受,包括自己是否也在被去世的人所注視和觀察?自己的言行會否帶來傷害?他們又會逗留多久?「這樣遠,那樣近」的想像令人驚慄,但同時又感到哀傷。因而《鬼眼》並不恐怖,沙也馬蘭從來不會只談鬼怪那麼簡單。

其後難忘的還有他於2006年出品的《禍水》(Lady in the Water)。電影的海報至今記憶猶新:一個頭髮鬈曲而又豐滿的女孩,詭異的大眼睛瞳孔裏似見汪洋。電影在一個中下階層居住的屋苑裏發生。這個房協式的屋苑平平無奇,但就藉着一個位於大廈中央的泳池聚來了鄰舍。泳池日間堆滿了左鄰右里,喧嘩熱鬧,但晚間寂靜無人的時候,管理員竟然發見了一個水怪女孩,出沒在泳池裏。女孩來歷不明,未幾屋苑的樓梯巷裏,有猛獸出沒……這些情景勾起了個人內心的渴求與恐懼。

如果害怕孤獨,可能會喜歡群居,即使跟陌生人共住同一個寒舍,彼此不算有什麼交流,但晚間聽見他人的呼吸也好。同樣的感覺令你思疑,鄰舍或社群的力量,能否收服或驅走惡魔。我因此開始留心沙也馬蘭的背景,想知道為什麼他總要把「眾志成城」的訊息帶進電影……

很喜歡他的名字禮切(Night),也發見現年才46歲的他一臉童真。留意他的包括他在印度本地治里省的馬埃區出生,父母親都在印度行醫,在禮切出生前移居美國,但她母親堅持要回到印度自己的父母家生孩子。禮切曾被寄望長大後習醫,但母親鼓勵他要跟隨自己的熱誠選擇職業。在賓夕凡尼亞州潘恩谷成長的禮切,原來受到史匹堡的啟蒙,憑着一部超八毫米攝影機,走上拍攝電影的路。他對社區和鄉里的情懷,跟他家族的歷史和血統不無關係。

除了眾志成城,還有奇幻往往在現實的核心裏出現,以及主觀的意志如何對抗客觀突如其來的襲擊。看他的電影,你會知道這絕不會是平凡的一天或旅程,其他看似極之正常的人或處境,總會防不勝防。就像2008年的《破天慌》(The Happening),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天,上班的人如常上班……就在一秒之間,變天的事來了,恐怖的、心驚膽喪的、出人意表的,把世界翻轉了,但總有幾個人會莫名其妙地生還下來,然後尋覓或構想逃出生天的一些可能。

就像沙也馬蘭的新片《思.裂》(Split),故事的開端:在停車場裏準備開車回家的父親,女兒跟同學們在車廂內爭看手機,一切看來是如此平凡和日常,就在那一刻,最奇異的事開始了,一發不可收拾。《破天慌》劫後餘生的人,跟《思.裂》裏的女孩一樣,知道要生存便得靠敏銳的觀察、猜度和勇於嘗試。他們面對不可辨知的侵襲,無法把握的危險,陷入主觀意志與客觀迷惑的處境裏,到時只能相信自己。沙也馬蘭得到的酸壞劣評比他的賣座電影還要多,但我繼續被他意想不到、反人文的故事所吸引,還有他電影裏的女孩們,都有一雙像他一樣的眼睛,又大又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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