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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3日

張綺霞 幕後人語

法國導演 拍女性有點像愛情運作

法國導演Benoît Jacquot,可能許多人也未曾聽過他的名字,然而早年與他合作過的不少女星,後來都大紅大紫,如兩度奪得康城影后的法國女星伊莎貝雨蓓(Isabelle Huppert)。多年來,他的電影作品都以女性為中心,給予不少女演員發揮機會,作為成名的跳板。他曾坦言自己不愛拍男性,不喜歡以電影發掘自己,而愛用電影探索女人的一切,了解她們更多。

這位導演最近來港為新作宣傳,同樣是以女性為中心的電影。說到合作過的知名歐洲女演員,他表示每個都有不同性格, 難以一概而論。「她們本身已非常美麗,我要做的只是把她們拍下來。其實那過程有點像愛情的運作,是很自然的,屬於感性的、原衝動的選擇,起點是一個人如何成為另一個人的幻想。」

Benoît Jacquot總是戴着黑超,冷冷地將人審視,氣場強勁。他在法國影視圈打滾數十年,作品多次入選國際影展,雖然最後沒有得到獎項,但已累積豐富的拍攝經驗。他從小就迷上電影媒介,成長於戰後的法國巴黎,電影是當時重要的娛樂之一。他仍記得小時候看的第一套電影是迪士尼製作的《小鹿斑比》,在媽媽帶領下第一次走進電影院,既緊張又興奮。

「但我媽媽在電影完結前就帶我離開了,因為我看到斑比媽媽死後覺得很傷心, 開始又哭又叫,之後我再也沒有看過這套電影。無論我想不想,電影總是很牽動我的情感,人們去看電影很多時只是為了娛樂,為了逃離現實世界,或者只是想好好哭一場,我覺得電影就是戲劇性的情感衝擊,即使那只是一套卡通。」

電影院看戲不肯走

父母愛看電影,小時候的Jacquot總是守着家門口,等父母一進門就要他們分享當天看過的電影故事。「到後來我長大, 把這些電影都看完時,就如重新經歷一遍。電影不只存在於電影院裏,也在人們的口耳相傳間。」

他13歲時,法國新浪潮電影興起,年幼的他也受到感染,開始大量看他們的作品,「當時電影院是一套接一套電影播放, 於是我買票後就一直留在裏面不肯走,至深夜父母不見我回家,甚至要報警求助。」隨後他更決定之後要成為電影人,「對我來說沒有其他的路」。

從電影學院畢業後,他很快就找到工作,數年後成為法國知名女作家及電影人Marguerite Duras的副導演。Duras喜歡創作,但不愛拍電影以外的繁瑣工作,於是與演員溝通、準備的工作等很大程度都交給他去負責。「之前我也不怎麼認識她的電影,但工作下來,我覺得她的作品和工作方式,都給我很大自由度,讓我學習到更多。電影可以是很艱辛、龐雜的工作,需要一整個團隊的合作,不像文學,可以自己控制一切,她教會我的是,拍電影最重要是準確地了解自己要的是什麼。」

隨後他開始自己執導,可能是受她的影響,他的電影很多時都從文學改編,法國電影節也即將展出他的3齣作品,包括《三顆痴痴的心》、《別矣,瑪麗皇后》及《茶花女》,作為主題回顧展「從電影到文學」的一部分。「從小我就很喜愛閱讀,比同年的孩子看得更多,到如今我仍保持閱讀的習慣,文學是我生命的重要部分。我覺得文學與電影有某種內在的聯繫,都是與說故事的藝術有關。」他認為,所有文學作品都可被改編成電影,「文學只是工具,不是目的,因此任何工具都可用來拍電影。」在改編的時候,他也不會限制自己要百分百忠於原著。「最重要的是書中的爭議主題,它是一切想像的起點,催生電影的意念。」

這次他來港,也為法國電影節帶來自己的新作《永不離棄》(Never Ever),同樣是從小說改編而成。「一套電影成功的重要指標,在我來說是看完後觀眾能否忘掉你改編的那本書,雖然這聽上去有點自相矛盾。」

不愛拍自傳式東西

電影講述一個知名男導演遇上了年輕貌美的舞台劇女演員,瞬間墮入愛河,更拋棄合作及曖昧多年的電影女演員,與她成婚。只是婚後他跌入懷疑的洞中,擔心年輕的妻子有天會厭倦和離開自己,最後一時閃神喪生於車禍中。電影下半部集中於年輕的妻子如何面對丈夫離世,在空蕩而與世隔絕的房子中陷入癲狂,幻想自己的丈夫仍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於世上,每天跟她互動,填補她心裏的空洞。

Jacquot指出,在這套電影裏,屋子也是主角之一,是女主角的心理空間,讓她可以把自己封閉,容許各種情緒流動交錯。「那個空間不只是裝飾或背景,也是感性的物質延伸。」他為了找這房子花了不少時間,最後敲定在葡萄牙岸邊一個半途停工的豪華別墅群,那裏荒涼又與世隔絕,成為電影故事發生的主要場所。

不少評論都指出電影中男主角表現出色,可惜戲份太少,導演笑言雖然男主角的身份與自己相似,但他不希望把重心放在他身上。「我不喜歡拍自傳式的東西。」他的電影經常以女主角為中心,可覺得自己拍攝的時候也帶着某種「男性凝視」?他輕輕歪着嘴角一笑,直截了當地說:「我一生都在拍戲,與女人的關係很多都屬於導演與演員的關係。我是男人,自然有男人的角度,難道身為男人活在地球上就是錯嗎?」

婚姻中的猜疑是電影中一切悲劇的開始,說到這裏,Jacquot表示:「雖然我從來沒有結婚,也不相信將來會結婚,但誰知道呢?就像很多事情,你常會說不信這不信那,最後卻也不禁一談再談。要把自己的名字(姓)給一個人,或者取得另一個人的名字(姓),這個決定都不簡單。」

他認為,無論是什麼關係,男與女之間的角力不會有停止的一天。「在這世界上,一切關係都變得愈來愈糟糕,對立愈來愈直面。當女人想在多年來被壓制的不公平局面中找到出路,男與女之間的掙扎與戰鬥也變得苦澀。」但他也相信,男女之間最終可以達到和平。「然而這種和平總是暫時的,一會兒又開始跌入戰爭中。人類世界要持續下去,不同性別之間一定要有愛,才可共處共存。但愛很容易變成恨,因此,只要一天有人存在,這個世界一天也會有恨。」

場地:香港怡東酒店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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