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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24日

益行 我畫我思

惜別紫藤

壹畫廊方毓仁先生幫我舉辦的個人畫展「紫藤花開.益行彩墨」,「紫藤花開」這4個字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題字,特別吸引!大家都在此前面留影。為什麼用「紫藤花開」呢?因為我當時就讀的學校內,有一棵文徵明親手栽植的紫藤,距今已500多年。故人一去不復返,一切物是人非,惟留下跨越古今的紫藤,葉茂花盛,夭矯蟠曲,鶴形龍勢。蔣吟秋老師曾詩曰:「……衡山手植資回念,盤旋神龍勢欲騰。」這紫藤另一雅稱「文藤」,象徵吳門文脈的精神。

紫藤喚醒奮發信念

每年春天繁花燦然,一襲優雅的紫裝,清香芬芳沁人心脾。廚房蒸出香氣撲鼻的紫藤糕點,師生們共融一堂品嘗。我們在紫藤的庇蔭下受教,同窗們瓔珞飽滿如串紫玉,而我由於家庭出身屬黑五類,內定的政策誰也不可違背,惟感恩在每次政治運動中,上上下下均對我手下留情,把我的傷害減到最低。但是我這粒含苞開不出花朵,目睹陽光下搖曳的花姿美影,獨自黯然在風雨中飄零。每瞻仰那虯龍向上的幹枝,它似乎在提醒我即使委曲,心中奮發的信念不可熄滅,同時回望時光那端的文老先生,雖然功名無望卻大器晚成,這位長壽才子憑藉堅定執着的求知慾和創意,設計了蘇州的園林。詩、書、畫並擅,成為明代四大家之一。

父親生前曾告訴我,文徵明葬於蘇州相城文陵村李家浜,抗日戰爭中家父曾在那裏被敵兵包圍,一場激烈的苦戰幾乎彈盡,最後靠幾包炸藥同時擲投,巨響震天火光熊熊敵人狼狽撤退,也許是吳門文脈的歷祖歷宗在顯靈。我說:「大家只知道沙家浜,無人提過李家浜!」老父淡然地說:「愛國不求功過。」時光荏苒書生帶兵隨風而去。

文徵明「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一幅對聯,給予我很大的啟發。使之在逆境中,靜下來不受干擾,保持着成績實質的定位,不憂傷得不到的虛名,早已習慣了名利不屬於我,但我要活出真實生命的尊嚴。外婆她們擔心我好勝,常叮囑我:「做人不必太露鋒芒,戒驕躁別太硬,灶下的稻柴能捆綁堅實的木柴。」而我少時天性難改。至今好多男生都有說過:「當初不敢望你一眼。」其實我根本沒有任何驕傲的本錢,也許柔弱的外表,難掩倔強的本性。畢業時依依惜別了文徵明種的紫藤踏出校門。

年復一年的歲月,我始終思念如藤,惦掛着那棵耐熱、耐寒、耐濕、耐瘠、耐陰的紫藤,暮春時紫中帶藍的艷光。李白詩云:「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流美人。」一代代騷人墨客,對紫藤甚多的詠詩作畫。

完美組成一個整體

冷寂位置的花苞,錯過了昔日的芳華,那屈曲莖蔓的文藤,曾經是藏夢的搖籃。眼望莫言的題詞,再次聽到了紫藤的細語:「別再疑慮拿起筆來!」我又凝神在回憶之中,前輩們秀麗飄逸的筆墨,陳大羽老師懸肘寫畫的氣魄……我缺乏鴻章巨構的才華。難以與他們比擬,惟有將壓抑的愛釋放於紙,今天我再也沒有包袱,可以完全自由地投入所思,絕不束縛在老師的門下,因為我是獨立的個體,我有與他們不相同的經歷和思考,我既不是古人亦非名人,當代水墨從不屬誰的桎梏。在構思時默想:「季節入深秋,春色雖已盡。魂歸校門前,惆悵昨難留。花落漸黃昏,老樁趣橫斜。」這題識是存放於心的藤,纏繞着永不衰竭的追求。紙上畫出春風拂面的寫照,爛漫的紫色重現眼前,花簇擁成一個整體。大自然完美的組合,從不強調突出一花一瓣。喜光的花朵和煦抱團,空幽間透出依稀可見的綠葉,陽光下明艷鮮嫩。遒勁的樹幹和枝藤,有力地捍衞着花苞綻放的夢想。

《紫藤花開》不論是抽象或略帶具象,技巧表達是否恰當,尚待探討。但願流展奔放的笑靨,抒放出蓬勃的生命力,引發觀賞者從眼到心的愉悅!在此我要銘謝方毓仁先生、榮寶齋(香港)周伯林總經理、楊經理等給予我展覽的機會,感謝水墨藝博許劍龍總監提供一個理想的平台,使我的《紫藤花開》能與更多的知音相遇,並蒙獲厚愛而收藏。這幅紫藤,是我的故事,我的癡情,我的依戀,像心愛的女兒嫁出,開心又不捨得,真是百味絞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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