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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7日

譚淑美 熒幕焦點

艾慕杜華 洗盡鉛華

西班牙鬼才導演艾慕杜華(Pedro Almodóvar)又有新戲上映了,年屆66歲的他,在這套全新電影《胡莉糊濤》(Julieta)中,仍以母女情為中心,但他的拿手好戲如同性戀或畸戀只是輕描淡寫,昔日的墮落與詭異氣氛亦減退不少,換來洗盡鉛華的——艾慕杜華。

劇情並不曲折離奇,但這電影證明絕妙的拍攝手法,絕對能彌補平淡的內容。艾慕杜華,不愧是艾慕杜華,雖然身為同志,但往往拍出比世間所有女導演更細膩的女性心態。準備入場看戲的讀者,尤其身為母親者,記着帶定三包紙巾。

《胡莉糊濤》的劇情主要講述年輕的Julieta在火車上遇到一個禿頭中年男人, 對方企圖搭訕,但她不理睬。然後,她走到另一個車卡,結識了俊男蘇安,兩人攀談之際,禿頭男突然離奇自殺身亡,令Julieta深感不安,怪責自己令對方失落。蘇安在旁安慰她,此時天色已黑,兩人擦出愛火花,在車上共赴巫山……

隔了不久,跟人發生關係的Julieta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同時蘇安寫信到她的學校希望見她。兩人見面後,愛火重燃,他們在海邊的一間小屋居住,女兒安蒂亞很快也出生了。本來3人過着幸福生活,但有天蘇安在與Julieta爭吵後出海捕魚,遇上狂風暴雨,遇難身亡。陰陽怪氣的傭人在安蒂亞前搬弄是非,令安蒂亞對母親暗生怨氣, 終於到她18歲,離家出走,令Julieta傷心欲絕。

電影由這裏開始,在女兒失蹤逾10年後,本來慢慢把舊事淡忘的Julieta,因碰上朋友告知她在某地見過其女兒,Julieta決定放棄跟男友到外地重過新生活,她決意留在馬德里尋找女兒……

切膚之痛

首先說《胡莉糊濤》的中文電影名字譯得非常好,Julieta的西班牙發音為Hu-li-ta,而整個故事因她一次「糊里糊塗」地跟蘇安發生性關係而開始的。

電影以插敍式手法布局,艾慕杜華喜用的荒誕劇情,雖然相對於如《論盡我阿媽》(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對她有話兒》的篇幅大為降低,但《胡莉糊濤》仍處處流露出怪雞味道,如蘇安與Julieta的亂七八糟關係,雖然他們表面上是恩愛夫婦,但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在認識Julieta的時候,蘇安本身已婚但太太在昏迷狀態,他亦坦承跟一個女性朋友維持性關係,而那人與Julieta份屬好友。劇情最到肉的是年少輕狂的安蒂亞,在沒有先兆下,突然執包袱離開母親。

任何女性,不論是否已為人母,大概都知道那種心痛又名為——切膚之痛,像把她的一隻胳膊砍斷,把她的一條大腿斬掉,女兒是她的血、她的肉。Julieta在戲內說:「安蒂亞的離去,完全摧毀我的生活。」10年過去,她與新男友的愛情,令她重生了,她的臉容重現光采,但當得知有機會找回女兒,她卻寧願留下,她說:「像癮君子戒毒,無論多少時間過去,都會復發。」這些劇情似乎沒有所謂的「大橋」,但導演手法高明,觀眾自會感受到那種深刻的心痛。

艾慕杜華談到這部電影時,他說:「我已經六十多歲,雖然不覺得自己很老,但也差不多了,所以我明白Julieta的成熟,以前的我一定不可能拍到,而現在的我,對命運和悲劇有更透徹的了解,所以可以拍出這部電影。」

他又說:「在這部電影,我回歸到一個我永遠脫離不到的地方:女性主義的世界。我拍過很多關於母親的電影,但今次這一部是最柔弱,最少暴力的,非常單純地探討母親的罪惡感與責任感。」

這兩點是總結這套電影的最佳詮釋。《胡莉糊濤》是艾慕杜華執導以來第20部電影,獲康城影展最高榮譽金棕櫚獎提名。

珍藏道具

還有一幕是非常好的,在安蒂亞離家關門的一刻,Julieta感到女兒已長大了,她已經18歲,不再需要媽媽,可以自立了。Julieta的天地突然變得非常空洞,她猛然想起火車上的蘇安,與那個自殺的禿頭男子,兩雙對她渴求的眼神。

她自己曾經也是芳華十八,受到陌生男人的熱烈追求,但人到中年,她不單魅力減退,連女兒都厭棄自己,不需要自己了,這份孤獨的愁緒沒有用半句對白交代,但看戲的人自然看得明白。

電影是改編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愛麗絲夢蘿(Alice Munro)的作品,艾慕杜華指:「自從我看完《出走》(Runaway),我一直想將她的3篇故事Chance、SoonSilence 改編成電影,而這3個故事都有一個共同的角色——Julieta。我盡力將這3個獨立的故事連起來,再從中添加了一些戲劇元素,就成了《胡莉糊濤》。」

此外,原來片中很多道具都是艾慕杜華的珍藏,其中由頭帶到尾的雕塑《坐下來的男人》,原來跟艾慕杜華生活了20年,甚至「Julieta的垃圾箱、那幅出自Seoane手筆的海景畫、Sargadelos的陶瓷」都是艾慕杜華心愛的珍藏。

《坐下來的男人》是個裸體男人像,陽具突兀地突出。在戲中,這雕像由蘇安的情婦藝術家所製,她轉送給Julieta,暗喻兩人分享蘇安一個男人。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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