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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19日

張敏慧 一台風景

女兒香 斷人腸

《女兒香》是上世紀三十年代,著名粵劇老倌薛覺先先生(1904-1956)的首本戲,他反串演女角梅暗香,而劇中的暗香要假扮男裝代兄從軍,於是,薛覺先男扮女裝,然後女扮回男裝,反反串打北派。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再不見有這等實力的萬能老倌,梅暗香一角由正式旦行擔綱,戲的中段則反串男裝演武場。

「日興粵劇團」的《定情劍底女兒香》, 正是《女兒香》故事,演的卻是八十年代陳自強的廣東粵劇團改編本。改編後沒有了男主角頭場潦倒的長街賣劍,也刪去點題的「男人臭,女兒香,男人唔臭點覺得女兒香」原版名曲,但那股「女兒香,斷人腸,癡心贏得是淒涼」感覺則仍在。

觀眾不平鳴

癡心女子負心漢,乃常見的戲曲母題, 秦香蓮陳世美,焦桂英王魁都是。《定》一劇,魏、梅交換寶劍訂了親,到頭來痛心淒涼的是梅暗香(鄭詠梅飾),忘情負義的是魏昭仁(宋洪波飾)。女的文武雙全,硬性子,與昭仁誓盟時斬釘截鐵地表明「只許人負我一次」。男的器量淺,為了個人利祿, 不惜損害暗香性命與人格尊嚴。女主角亦男亦女,能文能武,難度很高,男主角形象極不討好,所以此劇一直都不多演。

事緣胡兵犯境,聖旨下令世襲將軍之梅竹君(黃成彬飾)出征,嚇得竹君離家出走。妹妹暗香惟有喬裝兄長,掛帥應戰,演這個角色需要反串武生行當,並有扎實的武行底功。

班師回朝,昭仁冒功,一朝得志,筵席中答應趙賢王(廖國森飾)招為女婿,氣得暗香吐血病倒。當昭仁勉強敷衍暗香表兄溫明奇(阮兆輝飾)的懇求,往探病重的梅母(梁煒康飾),宋洪波表現出昭仁趾高氣揚時,不慎「失手」甩掉手上紙扇,料不到台下竟然用掌聲趁機對此人物喝倒采,以示為暗香抱不平。觀眾實在太可愛了。

昭仁氣死梅母,繼而控告暗香女扮男裝,淫亂軍營,欺君犯罪,欲將暗香置諸死地。這個人物徹頭徹尾是恩將仇報的反派,戲演到尾聲,昭仁殺敵敗陣,向暗香求饒,暗香狠狠然一句「只許人負我一次」,扔劍在他面前讓他自盡。煞科落幕,不少觀眾離場時心情沉重不語。

演技大考驗

全劇演員認真,新人沈柏銓漸見進步, 沒有口吃不流利的情況出現。內場林瑋婷、黃成彬的唱曲也清晰悅耳。

男女主角專長武打,文戲可塑性也高。主題的「定情劍」劍舞,是鄭詠梅早年得到京劇著名旦行演員胡芝風的設計與指導,今天用來仍然合適悅目。兩人載歌載舞,持劍定情,唱段身段重複出現,在現實,在幻夢,為展示劇情服務,效果不錯。

鄭詠梅亦女亦男,又唱又舞又武,屬於全面發展的演員。對她來說,青衣、武旦,較容易應付,反串武生是另一門學問,鄭詠梅是京劇武生董和平的學生,這次穿厚底靴,披大靠,起霸,走武生步,英姿颯爽,都似模似樣。只是,劇中人梅暗香本身是女性,代兄從戎是倉卒間的決定,細緻的演技來自這位元帥,要「像」男而「不是」男,威武中不自覺微帶點女兒態,這方面鄭詠梅還需再下點心思。

宋洪波武場擅長,文場戲也進步了。演到見利忘義,見色忘情時,表情流露自然合理。演員宜謹記,第一步熟曲,第二步爭取多排戲,動腦筋在戲面上加工,以求逐漸見到「幼細」功夫。

梁煒康扮演梅母,刻意表現出前將軍夫人的穩重,但外表過分鎮定,連「唔知點算好呢」都顯不出心頭焦慮,氣氛就帶動不起來。昭仁探病一場,愈有內心戲,梅母給氣死就愈襯托得昭仁「反骨」。這場戲寫得梅母、暗香、昭仁、明奇都有戲,若得到演員充分發揮及呼應,氣氛一定更賺人淚落。

王潔清演趙王府千金明珠小姐,戲分少,主要是一段短小歌舞。不是演話劇,演員的大漢裝在裝潢以外,不見得有利於戲曲表演,不妨考慮加配水袖,水袖是手部表情的一部分,可以增添動態美感。

戲是一齣寫得很不錯的戲,同時考驗演員外在功底,以及內心感情的吃功戲。

撰文:張敏慧

逢周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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