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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16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共鳴最緊要

《琅琊榜》在內地叫好又叫座,在台灣收視率也甚高。在香港,雖然坊間口碑極好,甚至有譽之為神劇,但收視率卻是大台外購劇中最低的。有評論人借用王爾德的名句評論港人對《琅琊榜》的反應:「劇,十分成功。觀眾卻徹底失敗。」意思是,港人不識貨,不懂得欣賞《琅琊榜》的好處。

邏輯上,這個說法值得商榷。電視劇質素低、 收視率高,足以證明觀眾水平低。當年台灣電視劇《神鳳》、《包青天》在港收視率意外地高,令許多高層都大跌眼鏡,斯時本港電視觀眾水平之低,意料不到!

然而,電視劇質素高、收視率好,是否等於電視觀眾水平高呢?不一定,因好劇集會吸引到平時不看電視劇的觀眾!《琅琊榜》足以證明內地觀眾水平高嗎?有多少港人會同意呢?若內地水平高,為何無稽惡俗的抗日「神」劇收視率亦不俗呢?

港人冷待《琅琊榜》,是否對內地劇心懷偏見?可是,《武則天》卻深得本地觀眾歡心。問題在哪裏?打從七十年代大台推出連載(serial)電視劇開始,已經定下路線,要討好家庭女性觀眾──即俗語所謂師奶──因師奶掌控電視的遙控器。

師奶不喜歡看,多好的電視劇收視率也不會高。何況踏入二十一世紀,電視受新媒體挑戰,大台形象一落千丈,電視劇只能「老」、「少」咸宜,青、中年和中產階級不再是大台擁躉,已轉看美韓日英劇矣!

師奶愛看勾心鬥角的復仇戲!看《金枝慾孽》和《武則天》收視高企就知了,然而,只有女性之間或以女性禍福為關鍵的陰謀詭詐,師奶才看得明白,睇得投入。

《琅琊榜》講的是政治權爭,男男相鬥,女性只是配襯的綠葉。看了幾十年女人劇的師奶會有共鳴嗎?她們能夠投入嗎?

收視率高的電視劇,主角(不論男女)都必須牽動觀眾的情緒。大奸大惡,觀眾見之即咬牙切齒,追看他如何受到懲罰和報應;忠良受屈,觀眾憐惜,追看他好人有好報;仰之彌高的英雄,觀眾亦會崇拜之。

《琅琊榜》主角胡歌飾演的梅長蘇卻令觀眾十分尷尬。仰慕他嗎?他只重江湖手足情,對青梅竹馬的愛人卻郎心如鐵。既不是青春少艾的夢中情人,亦不是中女的理想丈夫;要憐惜他嗎?他卻智慧過人,料事如神,總是臨危不亂,沒有女人一樣活得很好,怎能激發師奶的母性?

《琅琊榜》的主線是復仇。電視劇以復仇為主線者,首推1978年的美國神劇《豪門恩怨》。大台第一齣長篇連載電視劇《狂潮》,中段收視率欠佳,亦是靠復仇橋段起死回生。武俠小說和功夫片、警匪片、江湖片、社團片等等,幾乎無復仇不成戲。

同聲一哭

現代復仇劇的原型是大仲馬的《基度山恩仇記》──先寫忠正、幸福的主角無辜受佞奸陷害迫害,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觀眾憐惜他,為他的含冤受苦而同聲一哭,日後主角復仇,就算極之殘酷無情,觀眾只感痛快,不會怪責。《琅琊榜》卻省略了主角受害的前事,第一集胡歌已脫胎換骨成為翩翩公子,展開復仇大業。

這樣處理,好處是不用看哭哭啼啼的苦情戲,權鬥一浪接一浪,懸疑刺激。壞處是觀眾難以「移情」和認同主角。

美國ABC電視2011年推出的電視劇《復仇》亦是如此,一開場女主角已搬到仇人附近居住,一步步實踐復仇大計。

第一集收視告捷,首兩季是ABC收視率最高的劇集,但第三季已無以為繼,第四季播完便收檔!無他,忠良被迫害到自殺和佞奸窮途末路自殺,情節一樣,分別只在觀眾能否「移情」和認同忠良矣!

復仇劇,上焉者莎翁《王子復仇記》或《基度山恩仇記》,深挖復仇者的人性扭曲和異化,復仇跟救贖的關係以及公義的伸張等等主題。下焉者純販賣迫害、權謀和報復的情節,則成美國評論人Rob Sheffield說的「不要臉的肥皂(劇)」(shameless soap)矣!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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