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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12日

吳雄 焦點人物

潘源良與小學同學
浪漫形式記友情歲月

有說男人的浪漫像一碟豆腐火腩飯,這是地道港式大牌檔的情懷。六七十年代在旺角長大的潘源良(阿潘)和游榮光(Stephen),一個是填詞人,一個是水彩畫家,小學畢業前是死黨,之後失散20年才重聚,再過二十多年後再見,已是56歲的中年人……

人生大多只有一個50年,這對老同學來個最浪漫的50年紀念。阿潘用書法把自創歌詞入字,Stephen則用水彩畫留住小學的香港回憶,大家透過畫展走進大男人的友情歲月……

阿潘和Stephen的友情像消失的老香港,最令人嚮往和回味。他們在諸聖小學年年同班,一個好畫畫,一個愛書法,互相欣賞。小六畢業後再無來往,但各自在填詞和水彩畫界發力。1993年Stephen舉辦畫展,20年不見的阿潘突然出現相認。

之後兩人再分散,一個移民加拿大,一個留在香港;又一個20年過去,2014年經畫界朋友牽線重逢,約定舉辦「光源50」展覽,向年輕人推廣水彩畫和書法。「我們的友情很特別,不是好到攬頭攬頸。我頗喜歡這個感覺,像古人所云:君子之交淡如水。」阿潘淡然地說。

「我都啱啱諗起呢句嘢!」Stephen連忙說。這對老同學默契非常,經常補充對方的說話,以下括號內正是另一方所補。阿潘接着說:「我們沒那種出生入死……(相當好的形容)但大家都有一樣的興趣,而這個興趣成為我們現在的……(橋樑)」難得是,彼此作品都展示出對香港的記憶。

Stephen說:「我們想找一些相識50年間香港的變化(係啦),新與舊的對比,大家都在不同藝術範疇創作幾十年(沉澱了幾十年的一種感覺)。」展覽是兩年前即興的承諾,阿潘說一看規模有點怕,他不像Stephen展出舊作,而是為展覽重新磨墨。

那天訪問的主題是「友情」,阿潘特意寫了「也許當時年紀小」等字幅,記者看着他一卷卷地搬下車,然後站在街頭抽煙,男人的浪漫豈止是火腩飯?像他這樣的浪子、才子,做什麼都是浪漫的,哪怕是評述一場足球,也別有一番感覺。

花名保密

兩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有一個秘密要死守。記者第一句就問:「說說彼此的花名來聽聽!」兩人先你眼看我眼,然後搖頭,阿潘說:「咪講花名!」Stephen說:「這個不需要提啦!(這個出唔到街)」不能說的花名,難道小學生涯很壞?

Stephen解釋:「我們一直同班,都坐在較前的位置,大家都頗百厭,也好動,上堂喜歡做其他的創作。(哈哈)我畫四格漫畫,他喜歡寫簡體字,然後讓我們猜。我喜歡《地球先鋒號》,他喜歡007,一落堂就衝下去霸乒乓球枱。」

當年的小學生生活簡單,沒什麼玩具,Stephen回憶說:「記得嗎?我們鬥誰識得多簡體字。你喜歡寫草書,所以認識很多簡體字。他還是小學生,那手字已有酒樓水準。」阿潘當時愛去書店買王羲之等的字帖臨摹,「人人都是從上大人孔乙己開始添色,小時候寫很多字帖。」阿潘說。

阿潘在旺角女人街長大,家裏開冰室,Stephen住公務員宿舍,後來搬去土瓜灣,「每天坐6C上學,就在瓊華酒樓那裏等車,所以我後來畫了一幅畫,把當時的感覺和記憶保存下來。」Stephen還說阿潘的成績屬班裏的中上游,自己屬中下游。

淡淡回憶

老友之間有沒有競爭?「當時大家也沒怎麼爭,沒想過要考第幾,不知道死字點寫。」阿潘說。兩人一起打乒乓球,一起吃雞粥、雪糕。友情有多淡?阿潘說:「記憶中,我跟他和同學們去過大嶼山露營,但當時沒有影相,因為那是很貴的玩意。」Stephen初時沒印象,忽然記憶就來啦!

Stephen接着說:「記得貝澳上去有一條溪水(係,我們從貝澳行去梅窩搭船……那天好似無女仔)幾年級?(五六年級)。」兩人一問一答地回憶起來,阿潘突然想起一個意外:「記得你借軍用水壺給我喝水,我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哐的一聲,凹了進去,當時多不好意思,又賠不起!」

Stephen也想起那個跌凹的水壺,「那次回去被哥哥抦了一鑊。」阿潘形容那次意外是兩人50年友情裏唯一的「灰色地帶」,「正由於我們的淡,才少了許多成長過程中的矛盾(無錯),比如我欠你多少錢,你當年如何如何我……(無錯)」有云愛情是友情最大的敵人,小學6年的懵懂歲月,自然也避過了這一劫。

他們最多的回憶還是乒乓波。阿潘問:「有沒有去九龍華仁打乒乓波?(有)其實是偷入人家學校,踩一條大斜路上去先躲起來,裏面有4張乒乓波枱,一直打到校工走來驅趕才走。」當年因中美的乒乓外交,捲起一陣乒乓球熱。Stephen補充:「當時彌敦道有很多租乒乓球枱的店舖,是當時很時興的行業,現在沒有啦!(我們一般4個人上去,湊夠錢就輪流打)新興大廈、齡記書局等等都有!」小六畢業,阿潘升讀李求恩紀念中學,Stephen讀地利亞修女紀念學校,後來還出國讀大學,友情留了白。

Stephen說:「這也好,大家都看不到彼此壞的一面!哈哈!腦裏的對方都是好的。」至1993年,阿潘在報紙上看到游榮光的名字,於是殺上藝術中心會舊友,「我猜名是我舊友的,再看是畫畫的,心想:仲唔係你?(我的姓氏比較少)從他的介紹知他一路畫畫,也有成就,很開心!」

感覺不變

Stephen不禁說:「當時他已經是大名鼎鼎,所以真的嚇一跳。不過,那次之後我們也沒再聯絡。」阿潘解釋道:「當時我還用call機,不像今天那麼容易聯絡,好像後來你也移民啦!」Stephen接口說:「我1993年辦展覽,翌年就去加拿大了。直到前年,美術學校的朋友介紹,他突然來到我的水彩班,又給了我一個驚喜。」

「人生有多少個50年?所以要好好珍惜,祝我們友誼永固!我們的友情已不是清水,而是紅酒!」Stephen感性地說。阿潘和應:「今晚一起喝紅酒!我覺得好像50年沒變過,大家還是那樣的人。」

可貴的友情保留着純真,友情歲月也不必是暴烈的旺角街頭,愈平淡愈久遠。在面書綁架友情的年代,很易找到同學,但友情剩多少?「我們很好彩!彼此又相隔半個地球。」Stephen說。在視覺藝術中心舉行的「光源50」展覽明天開幕,當年的小學同學來張大合照,這就是男人的浪漫。

撰文:吳雄

[email protected]

攝影:陳縱宇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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