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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9日

溫婉玉 開卷偶拾

大館說軼事

今年「大館」的活化工程快將完結,再加上早前建築群中宿舍忽然倒塌,全城目光又放在這個前中區警署建築群身上。前中區警署建築群有其深厚的歷史意義,早被列為法定古蹟。單從外表來看,前人指其維多利亞式建築風格值得留意,保留至今也是難得之事。但香港警務署前高級警司何明新卻直指:「很多外國建築師指它屬什麼風格,其實只是殖民地『求其』風格──當時哪有考慮這麼多?」

古物古蹟活化計劃近十年在香港進行得如火如荼,雷生春、北九龍裁判法院等大眾都耳熟能詳,最近最火熱的焦點莫過於倒塌的前中區警署建築群(別稱「大館」)的宿舍座。今年大館翻新活化後將投入服務,為記下過往大館與香港警察的歷史與點滴,香港警務署前高級警司何明新撰寫了《大館 中央警署跨世紀檔案》一書。

作者由讀書開始活躍於中環一帶, 與大館共有40年淵源。早前作者為新書舉行講座,透露了不少著作以外的軼事。「我在大館不同階段都守過,有七八個部門的寫字樓都用過。」大館位於中環荷李活道10號,是香港早期已有的街道,甚至比美國荷里活更早,而且,香港是沒有Hollywood白楊樹,街道名稱何來?「有人指當年香港最多細葉榕,殖民者見到很似自己家鄉的白楊樹──這是穿鑿附會吧!當年年紀大的警察,就指其實是他們英國祖家有另一個Hollywood,殖民者來到記掛家鄉,所以得此名。」

殖民者「搵錢」至上

他又指出,其實不需要將這班十九世紀已來到的殖民者想得太過複雜。「他們無讀過書,或是被人驅逐出境的罪犯……來香港是為『搵錢』。香港第一任總裁判司堅偉,是因為開妓寨、貪污而被人迫走。」大館這個建築群將施法、執法、監獄聚集一起(即前中央裁判司署、前中區警署及域多利監獄),而且是早於十九世紀便興建而成的建築物,保存之完整是世界獨有。正因為當年殖民者並非受教育、有文化的一群,興建之時根本沒有構想所謂的「維多利亞風格」。「其實這些風格是十九世紀後才出現,其他人來香港抄就真!當時的風格最緊要是通爽,香港天氣又濕又熱,又未有冷氣風扇,最重要通風涼快!啤酒盛行都是因為這班殖民者。」

大館本為警察總部,後來日本人佔領香港,將建築物炸得面目全非,所以1945年日本投降後,警察總部遷往別處,大館繼續服務至2004年停用為止。大館作為香港最早落成的警署之一,要寫成《大館》一書,少不免介紹香港警察歷史,將一些大眾常聽聞但又一知半解的名詞解構,當中以「政治部」最吸引筆者興趣。

與香港命運緊扣

香港警隊的發展,與香港的命運互相緊扣。香港長期以來是不同政治力量在明在暗角力的場所,香港警隊亦在港成立「政治部」。其實自開埠初期,英國政府已於香港設立情報網,探聽中國共產黨相關人物在港的活動。書中載有數個有關政治部的趣聞,但其重要性遠超於此。

1949年中共建國,香港成了各方搜集與交換情報的場所,英國政府亦因此於戰後趕緊恢復政治部運作。各式政治鬥爭,也帶出政治忠誠的問題,帶出香港人對自己身份有不同衝突,甚至日後發展成對身份的焦慮。政治部間接標記了五十年代至回歸前的政治境況。至於香港人的身份焦慮,除了於各式悲劇型臥底題材電影中出現外,政治部也是其中一種呈現、延伸。說警隊與香港一同成長,甚至反映香港過往面貌也不足為過。

就《大館》一書而言,儘管記下香港與警隊的不少歷史,卻略嫌零碎,沒有主線串起內容。本書前半部以時代久遠的歷史為主,後半部以大館內的趣聞軼事,如「大地」政治、警官會所的「酒杯底」文化為主,確有揭開警署面紗之效,帶點獵奇效果。書中透露大館的日常,令警隊面目更添生活化。就如作者於講座分享,在地區層次來說香港民眾與警察的感情一直很好。「例如以前行Beat行經大牌檔,我以前守灣仔的年代,大牌檔都歡迎我們──品質保證嘛!阿Sir都來幫襯!」。

近年社會瀰漫一股懷舊氣息,大館的軼事令讀者聯想到往日的美好,再加上書中尾段展示告別大館的鳴金收兵儀式,雖然儀式於2004年舉行,但其實與香港殖民地時代的完結是遙遠呼應。讀者未必人人家住中環,與大館的關係疏遠,但大館作為當年殖民地時代權力的象徵,其歷史任務之完結,與殖民地時代的結束是一脈相承的。

十多年前社會未算怨氣太深,懷緬之情未算太濃,縱然當年能親見大館閉館,恐怕普羅大眾也沒甚觀感;但今日回頭一看,如果讀者在意往日殖民地時代的安穩生活,今天十多年後於書中再次「見證」大館告別,相信自會將兩者串連,少不免婉惜一番。恐怕作者執筆時,也未必留意到大館對讀者的這一層意義!

撰文 : 溫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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