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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27日

張綺霞 焦點人物

舞台劇最佳男配角 王耀祖自家製被消失故事

銅鑼灣書店事件李波「用自己的方法」回內地的風波尚未平息,碰巧舞台劇《被消失的人》即將上演,名字讓人浮想聯翩。自導自演的舞台劇工作者王耀祖笑言,劇作早已構思多時,與政治事件無關。隨着政治事件愈演愈烈,他們也曾思考應否改名?最後他們認為應忠於自己最初的想法,創作自由不應受限制,維持不變。

「不單在香港,在全世界,被消失的感覺也愈來愈強烈。」隨着網絡與人的生活日益不可分割,資訊爆炸,很多聲音告訴你「要怎樣」,而讓人遺忘了「自己想怎樣」,人們多習慣做意見的追隨者,思考的框框愈縮愈小。而政治社會環境的改變,多重的打壓也讓人們「自己可以怎樣」的想像愈見狹窄,怕觸犯規則而畫地自限。忠於自己的人需要愈來愈多的勇氣。

2006年從演藝學院畢業,王耀祖從事舞台演出工作10年,卻愈做愈迷惘,覺得無法做出真正的自己,甚至思考自己應否繼續做演員。「藝術上想要做到一些東西,但作為演出的一部分,演員始終只是一隻棋子,有時覺得不是做得最爽。排戲很辛苦,連續幾個禮拜不見天日地不斷磨,但做完後不爽,那是很痛苦的。」於是用一年時間暫停所有演出工作,希望可好好思考,「做這一行已不太想錢的回報,如果這樣都不爽,是為了什麼而做?」但仔細思量過後,他發現自己仍喜歡舞台,決定嘗試第一次做自己的演出。

因為沒有錢,他打算以獨腳戲形式演出,思考自己最想說什麼時,他與編劇郭翠怡都想到近年天災人禍頻仍,尤其是看到台灣地震中整座樓宇倒塌,造成不少傷亡,他們不禁想,如果有超能力的英雄出現,事情能否改寫?於是他們想到英文劇名Where is my batman?,「許多事情都在人的掌握以外,例如這幾年香港有很多爭執,是否換個特首就能解決問題?或者我們是否真的可以換?世界有很多不平等的事,有時起來睜大眼睛,都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看不清事情真相,好像真的需要英雄才能把問題解決。我們劇作的起點正是,究竟對人來說,許多問題的解決方法在哪裏?」

而中文劇名《被消失的人》,則是從劇本情節而來。戲劇主角為一個賤男, 當他名成利就之時,一天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封閉的地方,失去對人生的各種控制,連記憶也慢慢消失,回顧一生,他才發現許多事情都讓自己後悔,想趁完全遺忘前,好好把自己整理,在消失前留下什麼。

排戲接近瘋狂

全劇最想帶出失去的感覺,也是近年香港人最常察覺的感受。王耀祖表示,從創作上說,也會感到框框不斷縮小。「雖然我們依然有創作的自由,但它也正不斷收窄。政治的原因是一定有的,但無論是什麼原因,都與一個人的自私與膽小有關。有些人很害怕擁有的東西失去,或許是名利,就如劇中角色一樣,這種恐懼容易讓一個人走上歪路。」

劇中主角從小在缺乏愛的環境長大, 希望有天蝙蝠俠能打救自己。「與其他英雄不同,蝙蝠俠能成為英雄不是因為超能力,而是因為他有錢。有錢就能成為英雄。」因此一路上他都以名利追逐為先,卻失去了生命裏許多珍貴的東西,最終要面對生命中所有事情慢慢消逝。

演出在即(6月30日至7月10日,香港話劇團黑盒劇場),王耀祖笑言,排練過程讓他近乎瘋狂。「因為這個角色很難離開,平時我覺得應該要對人好對人有禮,但角色是另外一個極端。最難受的是那種所擁有的一切快要失去的感覺,我很幸運,家庭、愛情、朋友、事業、健康、經濟這六方面我都擁有,如果有天上天要我選擇還回其中一樣,我每一樣都不想失去。」

近年他也開始經歷更多生離死別,有時也覺得自己的情緒未真正抒發出來,在戲中卻要反覆地走進失去帶來的悲傷與恐懼。「生活太忙碌,好像忙到連好好地哭一下也沒有空間。不能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軟弱,對着人永遠要得體,要控制自己。」他自言,這次演出就算全部票售出仍會虧蝕,但他選擇繼續,只因這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相信如果戲劇能讓觀眾思考自己生命是否缺乏了什麼,甚至好好地抒發情緒,就是他想要做到的效果。

在讀戲劇前,他連一齣舞台劇也不曾看過,沒想過自己能當上舞台劇演員。中學畢業後,他馬上獲得有線音樂節目主持的工作,做了半年,覺得這正是最適合自己的工作,只是仍需多加訓練,於是決定入讀演藝學院,「打算讀兩年文憑後再回去,電視台也為我預留了位置。」

不望大富大貴

進入演藝後,他發現舞台遠比電視吸引,「在舞台上直接與觀眾交流分享的感覺是很美麗的事。在演藝中,不是老師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學做戲前先要學做人,要先認識自己,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特質的話,根本沒能力演繹其他角色,例如一些陰暗特質,誰人沒有?只是許多人都把它壓住,要做好人嘛。課程要我們把它們拿出來,這對我來說是新的世界與視野。」

他一讀5年,至學士畢業,起初家人對他的選擇也不太理解與支持。「我姐姐開玩笑說,你覺得自己很高大靚仔嗎?打算做明星想走紅?家裏也未必有能力供我讀5年書。」幸好他考到賽馬會獎學金,學費生活費有着落,家人也由他去。他笑言,對方的擔心是可以理解的,「早上上課到下午,下課後排戲到晚上11點,星期一至五天天如是,不可遲到走堂,因為當演員最重要的是紀律。那時我住大埔,天天6點起床,一點多才回家,星期六日也要排。起初他們也不太明白,以為我變壞了不肯回家,於是我跟他們分享更多,也請他們來看演出,才開始接受。如今他們已很支持,爸爸甚至會跟我論戲,說哪裏做得不好。」

這次搞獨腳戲,票房壓力不小,父親經常為他到不同地方送宣傳單張,甚至提出要兒子多賣地鐵廣告。「我說很貴的,你畀呀?他說好啊我畀,不如也賣巴士上的電視廣告?因為他經常搭巴士。」雖然解釋一番後推卻父親的美意,但他心中仍覺得很甜。「家人給了我很大的支持」。

畢業後他就以自由演員身份參演不同劇目,一直至今,認為自己是較幸運的一個,遇上很多好前輩好角色,讓自己有不少機會發揮,「我自己是幾勤力的,一直以來不斷提醒自己是一張白紙,我其實什麼也不懂,要不斷學習與進步。」回顧過去,他自言也算是順利的,「歸功於我有很好的家人。雖然只是在二百多呎的公屋長大,不是很有錢,但他們教會了我如何愛,如何做一個好人。其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由此建立起來的。到如今我們依然覺得滿足與快樂。」

起初家人也為他的前路擔心。「我媽當時建議我考個車牌,撈唔掂都可揸貨van。我自己也有擔心,因為當年上戲劇課的第一天,老師跟我們說這一行已飽和,要預咗出來無得撈。這是真的,競爭激烈,一年沒有演出人家已將你遺忘。但我仍努力每月給家用,再窮每年都與他們去一次旅行,用行動讓他們放心。」其他範疇他也有涉足,如當上香港電台節目《玩玩星期天》、《瘋Show快活人》及《晨光第一線》的主持,也有做戲劇教育和其他主持工作,開拓收入來源。「只要肯做就不會死。做這一行就不會想着要大富大貴,大紅大紫。」

髮型:Steven Ho @ Hprivate i Hysan Place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攝影:陳縱宇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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