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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13日

劉偉霖 如是樂

慢也有不同

6月頭在巴黎及萊比錫聽了兩場特別的布魯克納交響曲演奏,首先6月2日在巴黎電台大樓(Maison de la Radio)聽了Daniele Gatti指揮法國國家管弦樂團(Orchestre National de France)演奏布魯克納《第八》。今季是Gatti掌領此團的最後一季,他下季出任阿姆斯特丹音樂廳樂團的總指揮。

音樂會當天收到主辦者(法國電台)給觀眾的電郵,告知觀眾最好在6時45分(8時開場),到D入口接受安檢。去到D入口,原來是個小小的側門,看來電台重地,果然只能開小門迎客。歐洲的音樂會通常準時開場,但到8時10分還未開場,樂師亦未全部上台。然後十多個西裝人進駐筆者兩行之前,原來是總統奧朗德大駕光臨。樂師進場並調音,雙簧管手先不是吹A音,而是吹了《馬賽曲》頭四個音才吹A音,自從巴黎恐襲後,《馬賽曲》幾乎成為奧朗德的出場配樂。

巴黎電台大樓位於巴黎西南,交通不算方便,最就近的公共交通是RER(中距離火車)的C線。6月2日當天,法國火車工會發動罷工,偏偏就選了C線來罷工,結果筆者用了其他方法到場館。近月法國不時有零星的罷工,所抗議的不就是奧朗德推動的新勞動法。

少有的悲劇苦痛

Gatti在第一樂章用上頗慢的速度,但在大部分時間堅持兩拍節奏,去到較柔和的第二主題才拆散成四拍。不過他轉回兩拍時,單簧管手數錯拍子,早了半拍入,Gatti要舉起兩隻手指向全團示意。近年的布魯克納《第八》,多數指揮都會將第一樂章奏得較為順暢爽朗,Gatti反其道而行,令這個樂章充滿悲劇及苦痛,他更會在某些樂句的結尾用頗大的漸慢,這個樂章他用了19分鐘,近來已很少見。

他的第二樂章雖然沒那麼慢,但在很多地方(不只是三重奏)都頗為溫柔。最重要的第三樂章,他開頭的速度流動感強,高潮時銅管頗為克制。實際上這次演奏中,樂隊聲響注重優美,銅管不會壓倒弦樂,而弦樂亦不需用盡音量去和銅管抗衡。Gatti將最大及結實的管弦聲響留給終曲,可是樂隊的集中力到中段逐漸用盡,在結尾前不久(大約在580小節),先是木管的拍子錯得很離奇,然後加入的大提琴及中提琴完全找不到拍子,幸而過多大約十秒都算回復過來。

6月3日到萊比錫,聽布業大廳樂團的候任音樂總監Andris Nelsons指揮布魯克納《第三》。DG於5月宣布將Nelsons簽成專屬藝人,同時錄製三個大計劃,其中一項就是在萊比錫錄製布魯克納系列(沒講明是否全集)。在三個計劃中,DG對布魯克納說得最為誇張,說會重新界定布魯克納的獨特聲響。這話一出,立刻被某博客嘲笑,附和者不少。

新的布氏大師誕生了

布魯克納是這套音樂會的下半場,筆者聽的是尾場。從神秘寂靜的頭一分鐘,筆者真的覺得一新耳目,單簧管、小號、巴松管的音色,恍若在聽德布西或拉威爾般色彩繽紛。樂隊齊奏後,更肯定「重新界定」不算誇張,這是筆者在現場聽過最宏大但完全不吵耳的布魯克納聲響。布業大廳的音響不算溫暖,做到這種音色更覺難得。

Nelsons用的是樂曲的最後版本(1889年版),亦是最短的一個。通常選用1889年版的指揮就是貪它最短,較多人用爽朗的速度去把它快快奏完。可是Nelsons卻做相反的事,很有耐性地拖長樂句,務求它們可以最深刻的歌唱。Nelsons同曲(同版本)先前還有兩個現場錄音,這次他用的時間慢了一成,突破一小時大關。

之前未曾在布業大廳聽過布魯克納, 但樂團曾在Blomstedt及Chailly帶領下,來個藝術節奏布魯克納,前者奏《第五》,後者奏《第八》,都和Nelsons這次差得太遠。Nezet-Seguin和費城的《第四》,是在較低音量之下取得管弦間的平衡,而Nelsons卻是從最大的音量找到平衡。雖然兩者皆可,但筆者肯定喜歡Nelsons。和蒂利文有得比嗎?有得比。蒂利文將德累斯頓磨了幾年,但Nelsons還未坐正就有很接近的成果。弦樂以蒂利文較佳,但銅管筆者較喜歡Nelsons,除此之外,Nelsons的想像力比蒂利文更高。頭炮《第三》已經那麼好,明年的《第四》及往後的計劃更值期待,新的布魯克納大師誕生了。

撰文:劉偉霖

逢周一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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