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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10日

吳雄 非凡學子

章國明女兒章彥琦 哲學思維走電影路

港產片《十年》道出年輕人對現狀和前景的看法,竟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電影獎,是成人世界對年輕人最好的嘉許。港產片在七十年代新浪潮下掀起巨濤,潮退之際卻又湧起一班新晉電影人,憑編劇作品《屍奔日記》獲得2016年香港國際影視展HAF大獎的章彥琦(Ashley),就有一個電影夢。

「不管玩音樂、攝影,還是電影,我都希望找到表達自己的方式,電影無疑是最能影響人的途徑。」Ashley肯定地說。她是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四年級生,九十後的她主動了解社會各界,為電影人生收集材料……

Ashley是不是很眼熟?她爸爸是憑《邊緣人》勇奪金馬獎最佳導演的章國明。電影一直是兩父女溝通的橋樑,一起笑、一起嗌。「我最喜歡他的《點指兵兵》。」Ashley說。她口齒便給,承認兩父女常為電影展開大辯論,「很多父女缺乏共同話題,難以溝通,電影成了我們的橋樑,雖然經常有不同看法。」

在父親耳濡目染下,她也喜歡黑澤明電影, 尤其是《流芳頌》,但她的摯愛是科幻片《變種異煞》(Gattaca),「講未來世界的父母,調好基因生下最好的下一代。上司也不用看CV,一驗血就知道你的一切。主角則是平凡的人,卻希望成為太空人,講他如何挑戰命運。」

記者聽着聽着覺得《變種異煞》的未來世界,多多少少出現在怪獸家長橫行的香港。Ashley很慶幸讀書年代還不流行補習,父母也讓她自由探索世界,認識自己的朋友。她十四五歲就廣交校外好友,跟大她十多年的龍友行山影相兼「打雀」;還有一班玩樂隊的band友,一放學就往「band竇」裏鑽,很晚才回家。

入監獄做義工

自稱「食得屙得」、喜愛唐吉訶德的章導演, 豈不氣得七竅生煙?「當時認識很多朋友,一起玩音樂,一起逛街,那是我最反叛的時期。父母相對較開通,當時才15歲擔心是正常的。但我覺得沒當時反叛的我,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很開心有那段經歷。」直至後來愛上哲學,找到中大哲學系這個學習目標,一切都不一樣。

記得約5年前訪問章導演,說女兒考完DSE的中文科回來大哭,大失水準云云,一眨眼都快大學畢業了。Ashley回憶說:「一部分考得不好, 拉勻都不俗,尤其中英文口語最好。」記者聽她滔滔不絕,不禁說:「一點也不意外,哈哈!」她更難得的是,知道自身的不足,懂得主動開拓生活圈子。

「我覺得接觸不同的人,能令你多明白這個世界。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很窄,認識的都是志同道合的人,這樣會令你抗拒接觸一些與你不同的人。」所以,她在讀大學前找不同的義務工作,甚至走入監獄教裏面的女孩英文;她學會如何打開對方的心窗,知道每個人背後都有故事,都不是與生俱來想做壞事。

她讀中學時已開始拍短片,卻從不靠爸爸的關係,跟着朋友踏入電影世界,比如新晉導演吳浩然,他中學時上對方的影評班相識,後央求跟對方學習一起度橋。吳浩然更介紹甄柏榮和趙善恆兩位導演給她,得以參與《救僵清道夫》的編劇工作。今年初她編劇的《屍奔日記》贏得香港國際影視展的 HAF大獎。

「我的編劇基礎不太扎實,要成為好編劇, 需要很長的訓練過程。」不少年輕人覺得無上位機會,甚至「在位者」刻意霸位,Ashley有一點很值得學習,「一定要記住不要覺得自己好掂,不要滿足於現在的自己,老土點說就是:要謙虛。」她覺得人生是不斷追求和放下的過程,「我知道人生是不斷追求,但放下還沒太多體會。」

「蘇格拉底說過,很多人覺得我無所不知, 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會自以為是,就算你懂電影,你又能說知道電影的一切嗎?這個世界太大、太多知識啦!一旦你滿足於自己,你的人生將停滯下來,不會再有進步。」Ashley說。記者想起她父親「點講呢」這句口頭禪,不禁說:「你爸爸跟你講道理,他一定輸!」

Ashley哈哈笑道:「那也不是,他有他的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態度,我爸爸說的一些道理,我都認同,都是小時候潛移默化影響我。」記者說起他爸爸的偶像,Ashley接口說:「唐德個人『屙得』啊!……一係唐吉訶德,一係《流芳頌》,我很喜歡黑澤明的電影,這是爸爸其中一個影響我的地方。」

喜歡佛家哲學

記者要她想想有什麼說話跟年輕人說,她連稱:「豈敢!……我也只是分享。我不想太老土,人人都說追求夢想……唔好講啦!做啦!雖然好像很老積,我覺得人生很短,放在宇宙的時間長度看,你以為人生很長嗎?既然那麼短,就不要介意別人怎麼看,應該重拾初衷,別被外來東西影響,其實那些都是nothing。」

她中學就思考人生的意義,經過4年的哲學思考訓練,她又有何啟發?「既然沒有一個絕對的意義,那我們就要找尋自己的價值,只要不是害人就行,不要理會別人怎麼看,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賦予價值給自己,到你死的那一刻,你其實都沒浪費自己時間。就像打機game over了,起碼你之前興高采烈過,享受過,這就足夠啦!」

人細想法多的她還喜歡佛家的哲學,「很多時候佛家說無我和無常,我剛才說的夢想,很可能最終都會失去,但不要因此而太可惜。因為世界萬物都是幻變的,只是我們自覺擁有某些東西,以為可以得到永恒,但沒有什麼是能真正擁有的。我們在追夢的過程中,也要記住世界一切都在幻變,這就是無常。」愛情、權力、地位就像息肉一樣,說割掉就割掉。

也許是受電影世界、哲學世界、音樂世界、 義工世界影響,Ashley顯得比實際年齡成熟,甚至說起喝酒也像個老鬼。「我喜歡喝酒,小時候喝很多,現在不行啦!以前宿醉後下午醒來還精神,現在喝多了,隔兩天還吃什麼吐什麼。」愛思考人生的人也愛與酒相伴,但跟那些吃喝玩樂的人相比,又是另一個世界。

她喝一口咖啡說:「為何人會痛苦呢?就是因為不了解無常的存在,了解過就知道其實沒有你。每一刻都在變,沒有恒久不變的你,所以你要接受變化。但很多時候要尋找平衡,接受變幻的結果可以很消極,那就靠你如何平衡,值得追求的就去追求,覺得要放手的時候,就要明白這個世界沒一樣東西是能握實的,那就要放手。」

眼前的小妹妹忽然變成長氣袋,記者記得章國明說過女兒以前的志願是做修女,她的確有這個潛質。

兩父女最近一起玩航拍,電影對他們而言是永恒不變的話題。她承認沒有爸爸的引導,今天她就不會踏入電影圈,「我可能有其他表達自己的方式,比如音樂、攝影,也許我就不會接觸電影。」兩父女都從電影世界找到樂趣,實在最好不過。

「我覺得電影是很有感染力的東西,我們在合適的時候看到一套合適的電影,真的可以改變你的一生,它可以改變你想東西的方式。我過去一直在尋找表達自己的方式,發現電影這個方式頗有挑戰性,很能影響人,所以開始去學習。」她心目中理想的電影是既有娛樂性,又能帶出自己的訊息,她對《十年》評價很高。

「撇除所謂的技巧,它是一部很重要的電影, 很有時代性,類似是里程碑的東西。這個時代大家都注重合拍片,人人向錢看的時候,他們做出一部很有感染力的電影。我覺得最佳電影應該有意義上的嘉許,那是5位新導演講年輕人想講的東西,發人深省,是很珍貴的電影。也許,再也沒有老闆願意投資給他們,我欣賞這樣的精神。」

年輕人就應該有唐吉訶德的大無畏精神, 敢於挑戰既定的傳統和保守的枷鎖,Ashley也準備披掛上馬衝入電影世界,在光影世界中「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撰文:吳雄

[email protected]

攝影:陳縱宇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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