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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30日

劉偉霖 如是樂

人畜無害最有害

Yannick Nezet-Seguin率領費城樂團的香港演出,上次談了兩場的上半場,今次談兩場的下半場:林姆斯基高沙可夫《天方夜譚》及布魯克納《第四交響曲》。無巧不成書,這兩曲都是港樂在本季季尾的曲目。

假如這個地方只得一隊樂團,又不會有外團到訪,會「撞曲」的可能是零。換在樂團眾多的城市,例如倫敦及柏林,撞曲經常發生,甚至歌劇也會撞。假如曲目很冷門,找一場的觀眾已經不易,才會怕撞曲,標準曲目,影響不大,除非根本很缺觀眾。不說「熱門曲目」,因為布魯克納在香港未算熱門。

一套曲目奏的場數愈多,是樂團的一種成功指標,但倫敦的情況,卻是樂團寧願每套曲目只奏一兩場,排出不同節目來保持新鮮感,所以撞曲撞到接近麻木。香港身處「不會撞曲」及「撞到七彩」之間,但這次的撞曲撞得很搶眼,並且令人主觀地感到對「先賣但後奏」的港樂不利,顯示我們其實是偏向「選擇不多」而且「市場狹窄」的狀態,這才是撞曲最令人不安之處。

費城樂團團長在《天方夜譚》的小提琴獨奏耐人尋味,他在當晚上半場的布拉姆斯《第二交響曲》的齊奏中,聲音搶到刺耳,但他拉這些獨奏卻是非常的克制,留到最後樂章的獨奏才有獨奏風範。筆者覺得上半場的布拉姆斯,令人有排練不足、指揮未能將演繹傳遞給樂手執行的感覺,而《天方夜譚》相對上演繹空間較少,聲音夠齊夠大已能帶來官能滿足。

如坐飛氈

唯一例外是第三樂章,筆者所掛念,會從旋律擠出最大的歌唱感覺的Nezet-Seguin回來了。在阿姆斯特丹聽他指揮《卡羅王子》記憶猶新,未看過他指揮歌劇的朋友,可以從這個樂章猜想他指揮歌劇能有多好。假如樂團真的因為集中力不足,令Nezet-Seguin不得不在布拉姆斯保持稍呆的拍子,他在這個樂章完全不受拍子的羈絆,甜美旋律如坐飛氈。

香港的第二場演出有布魯克納《第四交響曲》,令筆者深感興奮,因為他是當代很受注目的布魯克納指揮。筆者曾兩次在歐洲錯過了Nezet-Seguin布魯克納《第八交響曲》,一次是筆者選了別的節目,一次是他用一個很假的藉口取消了維也納的演出。梵志登頂上,不准退票,沒有去聽。

第一樂章啟首的圓號獨奏用滑音從降B音滑落降E音,是頗為新奇的奏法,根據似乎是這一句的連奏指示。Nezet-Seguin在第一樂章確實令筆者覺得他在布魯克納的聲名非虛,因為他既能保持穩定,又不會令音樂拖曳;聲響輝煌,又不會喧鬧。第二樂章指揮用輕快速度開始,逐漸愈奏愈慢,恍似從一個輕鬆的小快板發展成哀悼的慢板。繼第一樂章的圓號滑音,Nezet-Seguin在第三樂章又做了一樣其他指揮不會做的事,就是重複諧謔曲時加重火力,完全沒有重複的感覺,就像是樂曲繼續發展。終曲他就不大能解決此樂章的先天缺陷,他無法令多次重複的段落聽來不同。

假如要和在香港聽過的布魯克納作比較,無疑要舉出蒂利文和德累斯頓在去年藝術節的《第九交響曲》,蒂利文將樂隊的聲響雕琢得更為細緻。若要舉出筆者對Nezet-Seguin今次最大的體會(其實是失望),就是隔了4年再聽他指揮此團(那次是在費城聽馬勒《第六交響曲》),發覺他未能把此團帶離「二奶命」,回復到傲視其他美國大團的頂尖層次,演出的質素很大程度是來自指揮的個人魅力。

仍是二奶命

最後筆者想表明,即使個人有不少保留,但仍覺得他們這次訪港可以令香港樂迷開眼界。假如當晚有去聽的讀者憑自己聽得愉快,質疑筆者是否要求過高,筆者的回答是:誰聽不出費城樂團是水準以上呢?假如樂評人只能寫出錦上添花的文字,不如讓給任何讀者寫好了,主辦者何必要請你聽呢?90分有90分的聽法,70分有70分的聽法,最忌就是遇到50分、70分、90分,都是一讚了事便當自己懂得欣賞。最不想見到樂評人將寫評論當成「畀like」,全無準備去吃人一餐,寫些人畜無害的文字,就當作向主辦者交了功課,令到想自我認同的讀者感覺良好,然後就等吃下一餐。

圖片:康文署

撰文:劉偉霖

逢周一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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