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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2日

潘天惠 訪談錄

插畫師羅浩光 為打火機注入獅子山精神

本港八十後插畫師羅浩光(Bo Law)一共報了兩次會考,第一次僅得1分,第二次進步了,考得6分,讀書成績不好只是證明他不是讀書材料, 正如李白不是當官的材料,才能寫出「天生我材必有用」。

Bo Law由平面設計公司跳出來,自立門戶,最霉時戶口剩下3000元,但千里馬自有伯樂賞識, 作品現見於電車和咖啡店,最近更獲打火機生產商邀請合作推出特別版。「我希望這個設計可喚醒香港人,憶起被遺忘的真正獅子山精神。」他沒有唱羅文的《獅子山下》,但記者看着那個火機,腦際已響起:人生不免崎嶇,難以絕無掛慮……

插畫是雅俗共賞的藝術,近年愈來愈受注目,今年32歲的羅浩光留長髮,喜歡戴漁夫帽,蓄鬍子,語調不慍不火,與色彩斑斕和構圖豐富的插畫風格形成強烈對比。「有一天,我在家樓下的餐廳吃早餐,一班公公婆婆每日固定時間總會在那兒『打躉』,於是我們天南地北無所不談,當時在想他們現在過着悠閒的退休生活,年輕時一定為香港貢獻良多。」他分享了「香港獅子山下」插畫的靈感來源與設計理念。

在核心外圍琢磨

Zippo是國際知名打火機品牌,今年適逢80周年,遂決定推出80期Zippo Collection雙周刊,訴說歷史故事,隨書附送限量版Zippo打火機,讀者集齊全套的話,更有機會得到Bo Law設計的特別版「香港獅子山下」打火機。「其實要想主題不容易,畢竟,近年香港發生的好事真是數不到,但正如狄更斯所言『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他煞有介事地說。

「渡海小輪是香港開埠第一批公共交通工具,中間的獅子山寓意見證了香港的變遷,連結了新舊元素,渡海小輪穿過了獅子山,意味着由舊時代來到新時代,並會繼續向前邁進。」他又提醒收藏者務必要留意整個圖像的周遭點綴:「當中香港特色的天台屋、地標建築如合和中心,還有彌敦道的霓虹招牌,因以前的霓虹招牌文字不是人人看得懂,像外星文,我便加入了外星文,還有我自己的人頭icon。」

每個人都有自己對獅子山精神的詮釋,Bo Law的定義簡潔有力:「1972年的港台劇集《獅子山下》, 道出獅子山在守護香港,人人發揚守望相助的精神,慢慢成為港人的核心價值,無奈地,這種精神近年逐漸被人遺忘,希望作品能夠喚醒港人。」

作品往往會追隨創作人一起成長,Bo Law的插畫十分精細,早期構圖主打黑白二元,近年逐漸加入彩色,探索更多不同可能性,畫風意念趨向生活化,並在核心的外圍加以琢磨,他談到核心的內圍時說:「我喜歡填得滿滿的,有時會把重點放在周圍的配置,希望觀眾看畫時會細心去尋找一些東西,離開時有點得着。」

天生我材必有用,Bo Law的天分很明顯是在美術上而不是學術上,他自言直至會考失敗之前,也是渾渾噩噩,壓根兒沒想過在這方面有所作為。「中學時期,主科完全應付不了,一共考了兩次會考,自問我有溫書,第一次派成績表居然只得1分。」2003年,他在聖迦利亞書院中五畢業,並沒選擇原校重讀,而是自修再戰,「第二次會考,我選修美術科,整體成績也有點進步,考了6分回來。」

凡事只要肯捱,實會再見雨後放晴。「挫敗感實有,兩次會考成績都是意料之外的結果,只能說,那時候認清楚自己不是讀書材料,惟有發展自己擅長的東西,為興趣也好,為搵食也好。」Bo Law先報讀香港正形設計學校,再到香港藝術學院進修高級文憑。「我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平凡到極點的男生,雖然自小喜歡畫畫,但直至會考之後才覺得自己要在這方面發展,重新思考未來的出路,覺得自己為人天馬行空,故此孤注一擲報讀設計。」

很多人會把插畫師歸類為藝術家,但他不以為然,眼神堅定地解釋:「個人認為兩者截然不同,插畫,創作時是有目的,最終會達至應用用途,必須考慮市場;藝術, 是創作者想說一點什麼,便用自己的方法畫出來,毋須考慮他人能否看得懂。」

重新再做畢業作

關關難過關關過,Bo Law承認起步之初路途崎嶇,旁人未必理解,幸好有女友的支持,最終贏得別人的認同。「坦白說,家人起初是非常反對,可能我來自單親家庭,家境一般,親友和家人寧願我安安份份打份政府工,慶幸今天證明我沒揀錯路,尤其是有位親戚近年見到我的作品後,反而主動找我為慈善機構出點力,這已經心滿意足。」

「爸爸教過我『千祈唔好畀人睇死,你做出嚟嘅嘢係向自己交代』,這句話深深印在腦海,初期做freelance的時候,每次都趕得很辛苦,常常想馬虎了事,但這句話湧出來,便會自自然然打消念頭。」對插畫師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他堅持慢工出細貨,保持優良作品更重要,「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朋友常常給easy job,但我不希望easy finish,你可說我攞苦嚟辛,哈哈!不過,現在我已慢慢學懂分配時間,畢竟,插畫師是你的職業,在適當時間內完成是你的專業。」

Bo Law現時仍與媽媽同住,不能說沒有經濟壓力,又承認2007年念藝術未能畢業的話,隨時要走回頭路。「什麼時候感到家人的想法不同?」記者問。

「其實,爸爸一直尊重我的決定,但印象最深的轉捩點,應該是星巴克的一次活動,我特別邀請了父母列席,當時我要上台發表講話,我覺得自從那次之後,爸爸的想法開始有點轉變,他屬於傳統硬朗的男人,內心有話不會開口說出來,但內心是感受到他真正接受了我的抉擇。」中國人的父子情,通常在心中。

談及人生路上的伯樂,Bo Law不假思索便說:「有兩個,第一個是香港藝術學院的梁老師,今天我們的關係已是亦師亦友,由2007年畢業到現在,她教了我很多東西,甚至是一些大學生才能學到的東西, 花了很多時間灌輸知識給我,更重要是當你一頭栽進了社會大學,才發覺那些東西的可貴。」時至今日,梁老師依然不時指點迷津,塞錢進他口袋。

「不是個個同學受得了她,但她令我明白老師只是扮演引路者的角色,老師不一定做得對,但有能力教導我們以更多角度去思考。」他在畢業前的final project準備了半年,到了最後一個月才被梁老師否定, 「她是以理服人,說服了我由頭做過,結局是出來的作品的確比之前更好,哈哈!話說回來,當時我內心真的飽受煎熬,害怕畢業不了,更沒錢再報讀一次。」

「第二個要感謝的人是香港藝術學院的CEO Connie Lam。當時我是零知名度, 毫無經驗,她是第一個找我做插畫工作的人,給了我很多不可能的機會,百分百相信我。」對Bo Law畫風影響最大的經歷是3年前的日本之行,「2013年,她叫我去瀨戶內國際藝術祭,竟然無情情叫我畫壁畫,之前我從未接觸過壁畫,那一次瘋狂做大量資料搜集,那趟旅程也令我見識到世界之大。」生命中有很多第一次,假如我們會因恐懼和未知而裹足不前,只會錯過了山頂上看日出的旖旎風光。

撰文:潘天惠

[email protected]

攝影:陳縱宇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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