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5日
近日科技界最熱烘烘的新聞,必選愛因斯坦早年推測的「重力波」。重力波近日終於被探測到,人類向認識宇宙又邁進了一大步。上年荷里活大片《火星任務》的原著小說The Martian描述被意外遺留在火星上的植物學家如何以知識自救,最後返回地球。面對浩瀚未知的宇宙,我們經常接觸到的流行文化中,對太空、科技都是以征服、解難為主要情節及心態。
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開始,以美國和蘇聯為首的兩邊陣營的太空競賽除了為世界科技帶來實質進步外,亦使兩方的太空科幻小說百花齊放。美國方面有「黃金時代」(The Golden Age of Science Fiction),以《基地系列》的艾西莫夫、Future History系列的海萊恩,以及《2001太空漫遊》小說原作者克拉克為代表人物。蘇聯方面,其實同一時期亦出版不少科幻作品,只是當時(至今天)均以美國為首的世界觀中未有被討論太多。相對征服、解難為主要方向的美國科幻小說群,蘇聯以至東歐的科幻小說世界則採取了完全相反的立腳點。
理解「他者」
兩者最大的分別正是對「外星人」或相對地球(或讀者熟悉的事物)的「他者」(the Other)呈現及代表。在美國派別中,很少科幻故事會有不能解決的挑戰、不能歸類的外星物體、人類不能馴服的外星生物,太空中所遇上的事物通常都可以於文本產生當時的文化現實中找到相對應的代表。以荷里活電影《異形》系列為例,儘管人類角色對怪獸異形沒有深入了解,但生於七十年代的它,其實與《鐵血戰士》系列的外星狩獵者一樣,其攻擊無法捉摸、預測的特質,是比喻當時美國陷於苦戰的越戰敵人北越士兵。
在東歐科幻小說中,較為人熟悉的是Stanislaw Lem的《索拉力星》(Solaris)。作者Lem生於波蘭Lwow(現時烏克蘭城市Lviv),此書寫於六十年代後斯大林時期,作品曾兩度被俄羅斯及荷里活導演改編而為人熟知。有別於上述美國常見的取向,《索拉力星》當初被譯成英文版本時令不少讀者摸不着頭腦──故事講述人類發現在太空中有一顆只有單一有機生物體(以大海形式覆蓋全個星球)的「索拉力星」,經過數十年的研究後,最新登陸星球的科學家、主角心理學家Kevin發現十年前已自殺的女友竟然出現在身邊。小說縱有大量偽科學描述,但由始至終都沒有解開索拉力星大海利用科學家們潛意識製造已過身人物的用意,亦沒有解釋索拉力星海洋的疑團與秘密,與一般美國科幻故事破解謎團為結尾的做法大相徑庭。
「人類總是在自己的地球經驗、地球概念裏繞來繞去。」作者Lem以太空故事表達人類的渺小及自大,以及總有可能遇上不能以地球規範理解的事物,有別於我們通常讀到的「人定勝天」小說。以科學家們對忽然出現已過身人士的應對,思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也成為先前兩套改編電影的中心思想。也就是說,其實太空歷險故事只是背景,故事最重要的元素是人性描寫及當中思考。
故事中的「他者」正是索拉力星的大海,而讀者無法從身邊世界及常見意識形態理解「大海」,引領讀者以其他方向質詢書中現實,從而思考現有的意識形態。其實類似對故事中「他者」/外星事物的處理手法,《2001太空漫遊》中的黑色巨板是如出一轍──未有全面解釋「他者」出現的原因,使電影/小說中留下疑團,令觀眾思考。有趣的是,留下未解答疑團的作品反而會成為日後經典或值得研究的作品。
倫理思考
作出倫理上的思考,是蘇聯時代東歐科幻小說的共通點。蘇聯組成初期(即二十年代起),文學作品亦有滲透意識形態的操控,早年的科幻小說雖然時代背景設於未來,但時常以各種故事橋段批判資本主義。後來太空競賽時代開始,蘇聯的科幻小說亦發展出不同的題材,但對意識形態的思考或批判──或廣義層面作哲學倫理的思考──則作保留,成為與美國科幻小說最大的分野。所以,要讀懂《索拉力星》或其他東歐作者(知名代表例如斯特魯加茨基兄弟the brothers Strugatsky)於二十世紀或之前出版的科幻小說,必須要將時代背景列入理解之內。
東(蘇聯)西(美國)兩方的科幻小說傳統之別展示出讀者對人與科技關係的看法。美國派別以解難故事為主,其實是對科技的信任,或者是另一個極端(對科技的恐懼),可能是社會風氣擁護民主自由進步,引申至對科技進步的擁護。而蘇聯派別的倫理思考傳統是對烏托邦式的統治政體的擁護,發展到後來蘇聯解體前,高度讚賞一致性的共產社會對「他者」的思考。當然,當年蘇聯未解體,未能通過審查的小說難以出版,固不會出現對共產主義明顯的批評。但兩派小說的發展基礎卻與當時社會統治意識形態關係十分密切,也可算是時代的印記。
撰文 : 溫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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