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日
新光戲院在李居明先生努力經營下,慢慢累積了自己的劇目(repertoire),曾有消息指今年約滿不幹,藝術事業難以為繼。後來得業主鼎力支持,減租之餘,更簽了長約6年,雙方皆大歡喜。工商創業難,藝術創業更難。工商界可以盤算利潤和回本期,賣盤賺錢或止蝕離場都有個譜。藝術事業這門創意產業,至今還未見有人賣盤賺錢的,黯然放棄的就一大把。
藝術創作所求的利益,豈止於有形的金錢,能夠獲取無形的藝術地位至為重要,弘揚傳統或創新視野,在藝術史上留名,更加是畢生的追求。藝術劇場的Pina Bausch與微軟電腦的Bill Gates是不同的兩種人。一個做到身故為止,一個提早退休。經營一個藝團,花了金錢和心力扶植一班藝術家創作,促進藝術門類發展,再將個人的藝術品味推而廣之,當中涉及藝人、業界、大眾三個層面,這份終身的名譽,金錢買不到,股價換不來,好多藝術企業家往往死守一個藝團,直至終老。
集四職於一身
在香港,靠股場炒賣起家的財閥多,憑瘋癲加租發達的財主佬更多,以文化藝術品味贏取榮譽的少之又少。近年只有李居明樹立了藝術創業家的典範,將私營的新光戲院起死回生,更身兼創作、製作、場地策劃、宣傳推廣四職於一身,出錢出力穩住香港「粵劇殿堂」的地位。現得到業主羅氏家族支持,確是本地藝術創業的成功美事。
上世紀初,俄國著名現代芭蕾舞團Ballets Russes團長Sergei Diaghilev為人八面玲瓏,將俄國舞蹈家尼金斯基(Vaslav Nijinsky)和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帶到歐美,促成他們與西方的Picasso、Stravinsky、Matisse、Cocteau、Miró及Chanel攜手創作。西方尊稱Diaghilev為演藝班主(impresario)、藝術鑑賞家(art connoisseur)和監製(producer)。而李居明在新光戲院還多加一重身份——編劇,即是作品的原創人。
創作不忘推廣
2011年11月,新光傳出結業消息,有粵劇團體發起拯救行動,向政府請願卻無功而回,結業演出的戲票也開賣了,當年我也在場,大家在臨別依依之際,卻傳出李居明肯承租經營新光四年。他有了使用權立刻投資逾千萬翻新,5月旋即開幕,變身成多元化演藝場地;大劇院可上演粵劇、舞台劇、粵曲演唱會、放電影,小劇院用作排練及講座用途,場盡其用。有別於其他公營和私營場館做法,李先生不靠租場贏取主要收入;他的策略是先擁有場館,親自編寫劇本,由自已名下的盛世天粵劇團演出,餘下檔期租出牟利。他創作不忘推廣,會為每個演出安排報章訪問,詳細介紹新作的內容和特色,希望增加觀眾理解而入場觀看。這一位集編、管、教三大技能的老闆,算是演藝工業的全人。當初肯冒險以月租百多萬元承租,全憑魄力和熱忱,贏得業界地位和社會榮譽。換轉是其他場館,簡單請來兩位場務經理,訂下租場規則和申請表格,美其名是venue management吧。這種受僱的「行政人」不須具備營運魄力,其責任是機械式地將檔期按供求租出,不必特別熱愛藝術也能夠勝任。
張五常教授說,產權分四類;擁有權、使用權、定價權、轉讓權。租客有限期的使用權,然而演藝工業要長期經營,沒有場地的擁有權,即使肯冒風險,也難以為繼。李先生的租期至今年約滿,四年來創作了二十餘套新劇目,雖則賣座理想,可惜戲院座位不多,演員、樂師費用按場次遞增,舞台表演的製作成本高昂,想學西洋歌劇將門票定價千元,卻發現不合本地消費價位。新光只有座位千餘,以每票平均價300元計,每場收入限於30餘萬元。每月租金已佔去百多萬元,就算場場滿堂紅也抵消不了總體營運支出。這位粵劇impresario能夠續租新光,幾年來改造戲院形象成功、創立的營運方式,以及與劇團合作的經驗得以延續。以前利希慎家族擁有的利舞台劇院(1925-1991),也是租借場地予粵劇、歌劇、流行曲、電影及電視台的香港小姐選舉,但最終也因地產有價而拆卸改建為商場,李居明當年決心逆流而上,可謂難能可貴。
撰文 : 甄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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