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6日
我認得這羞澀的美麗小姑娘,某年某月在銅仔商務遇過,當時遇着還不只怯生生的一位,卻是嫵嫵媚媚的一雙,既有《魯迅手稿全集》《日記》篇,復有《書信》篇,各八冊,索價共數百金,我那時十八未滿,自掏不出個零頭來,也沒怏怏,佳人見過臉蛋兒便好,總不必如共和國般一擄一帶,愛.回家唄!早歲已先後集得香港文學研究社景印的先生手稿集四種,三種屬文稿,另一款是詩集,每本一塊港元,開元天寶,全採自洗衣街上的新亞,今天尚佇立於我窗前,有風有月有鳥兒歌唱。少男情懷也是詩,那本《魯迅詩稿》當年自然翻得熟,裏邊難得更有先生摘鈔古人詩,座中最多的竟是李賀,中有《感諷五首之三》前半截:
南山何其悲,鬼雨灑空草。長安夜半秋,風前幾人老。
那是非常陰鬱孤獨的半首,無負詩鬼之名,我少時誦之已驚訝,何況目下天地玄寒,風前已老?從此愛將李賀與先生連成一氣,可雖然國人鼎盛,卻絕少有人於此nexus稍做文章,好像除了一位名字若詩的江弱水先生!
忙命快速回帶三十年,周前遇着的一套先生日記手稿, 品相殊倩,風前未老,卻只有前六冊,自一九一二年五月五日起,止於一九三O,下邊最後的六年從缺,剛好少了臨終的衰老。我也沒猶豫,趕快抱回家中,跟許多年前所獲的《書信》篇一套八冊歡喜團聚,老少平安,彷彿夜裏忽然拾着未曾採過的朝花,我笑笑,貓兒陳寅恪笑笑,Dworkin貓也嘻嘻笑笑。
如手稿是朝花,校訂整理注釋本便是人家晚夕拾來的本子,也許隔了許多重山,讀着手稿(縱然是人家夕拾的景印本)便好像跳接時空,多了親切的幽情和暗恨。撫着新獲的先生手澤,想着中間自己走過的一切枉然,應較肥牛紅火炭邊爐更切合這個早上的未雪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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