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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4日

林艷虹 幕後人語

日導演武正晴 「失敗作」爭奧斯卡

「好想贏一次!」

絕望的、沮喪的、意志消沉的人,都會喜歡電影《100円的愛》,因它寫失敗者,當聽到戲中被認為是「廢柴」的女主角大喊「好想贏」,少不免會牽動觀眾的情緒。

同樣地,導演武正晴5年前正處於人生十字路口,零工作,失去方向,甚至想過放棄執導。他與經歷人生低谷的編劇足立紳相遇,完成這個故事,可謂自身寫照。電影將於本周四上映,表面看似是中年宅女透過拳擊運動來重燃鬥志,實則描寫城市失意人,影片先於日本國內獲得超過10個獎項,再橫掃各大電影節,更代表日本角逐 2016 年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

《100円的愛》描述不修邊幅的32歲女主角齋藤一子,一事無成,終日在家打機。連妹妹也看不慣姊姊的作為,憤而動手打她,逼得一子離開家人獨自生活,並於100 円店打工,認識落魄拳手狩野祐二,撩動她的春心之餘,還激起她的一團火,以成為拳擊手、上擂台比賽為目標,重新面對世界。

武正晴早於2010年開始着手創作這部電影,當時日本經濟處於低迷時期,他個人事業和情緒也陷於低谷,一度想過放棄導演工作,直至遇到編劇足立紳,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都沒有工作,心情低落。

失敗者雙劍合璧

足立紳更常被老婆大罵:「你只是活着,但毫無生產!」什麼刺耳的說話也用過,記者想起日本有句罵人的日語「gomi oyaji」,用來形容男人「廢柴」,外表正經嚴肅的武正晴聽記者說起這個日語頓時失笑。

「沒錯,日文gomi是垃圾,通常用來罵男人的,罵老竇,或罵老公,指他們連垃圾都不如!但這句不夠狠毒!我教你一句:屑野郎(kuzu yarou),這句罵人最狠!意思是一堆屎,通常是女人罵男人的,不是大聲罵,而是溫柔地罵才夠傷、夠毒,編劇太太就經常用呢!」

「男人會用『屑野郎』罵男人嗎?」記者好奇。武正晴微笑說:「情況較少,但不是沒有,譬如你的老闆或上司,好得戚好囂張,飲很多酒又搞女人,你看不過眼就破口大罵,如戲中強姦女主角一子的衰同事,在日本首映就是這樣形容自己的角色。」

他和編劇在一片失意、指罵聲之中完成劇本,因此每個角色都是失敗者,有他們的影子。「女主角一子最接近我,她心態懶惰,本來是一個在冷氣房與小朋友打機的廢人,從未想過站上台比賽,被人打到飛起,流汗出血,嘗到人生最痛苦滋味。即使多努力,但現實世界是殘酷,當拳館老闆說她遲了10年當拳手,很難去比賽,又是人生一個苦。慶幸的是性格懶散的她,有了目標,鼓起勇氣去打拳,猶如我和編劇,四十幾年人生,突然有件事讓你鼓起勇氣去做,感覺好爽。」

寫成故事後,武正晴從400位應徵演員中選中安藤櫻任女主角,開拍前接受3個月拳擊訓練,更要增肥後再操弗。導演又看過拳擊相關電影如《洛奇》、《激戰》和《擊情》。「最有趣是《擊情》女主角去年出席了東京國際電影節,雖然沒有和我們同台,也算是兩位女拳手相遇,可是兩人命運不同,《擊情》女主角是被人期待參賽,而一子地位低微,覺得沒有人關心她的比賽輸贏。」正如片中一子自嘲:「我是只值100円的女人。」一個沒有成就的市井小人物,

主角難道如此卑微?「這不是價值和地位的反映,而是有一場戲講述一子掉了一個100円硬幣而與男主角相遇,這個硬幣與人產生連結,所以我們才有這個想法。」

他指100日圓可以在日本買到饅頭、250毫升的水或麥當勞的咖啡,日本也有100円商店,以前是99円商店,因為消費稅調整而改名,電影也由最初的《九十九元之戀》變成《100 円的愛》。「我想藉由100円的出現,帶出戀愛,而非愛情,因為在日本,戀愛和愛情是有分別的。愛情是強烈,戀愛卻沒有愛情那麼深,即使有喜歡的對象,傾向將自己感覺收藏心底。戲中男女主角都不是精於表達內心世界的人,兩人相遇卻有種戀愛的感覺。」

他想不到電影上映後,在國內外都獲得推介和好評,包括第27屆東京國際電影節「日本電影Splash部門」作品獎最佳電影、第24屆日本電影專業大獎最佳電影及最佳導演、第9屆美國Japan Cuts「Cut Above獎」最佳女主角等,成績令他鼓舞。

非典型日本女性

過去,日本女性總是被欺負的對象、對男人千依百順。日本電影、電視劇講到社會男尊女卑現象,女性結婚生子就辭職,回歸家庭,如山口百惠在事業高峰時急流勇退,隨着時代的變遷,日本女性已經不一定留守家中。「現在社會不再講男女公平,而是強弱關係,許多男性變成弱者,賺不到錢,反而在家照顧小朋友。編劇正在寫一個故事,是一個導演無工作,變成家庭主婦,太太頂唔順要離婚。」

他想起編劇早年有個故事獲獎,將獎金全交給老婆,5年後,太太給他200萬日圓,並鼓勵他用這筆錢去拍自己喜歡的電影!「我覺得女人很厲害,她一直罵他,暗地裏卻幫他儲錢。許多人說日本女仔吸引,連我到內蒙古拍戲,當地人也表示喜歡日本女生,我不知道溫柔的定義,可能像編劇太太這種特有的溫柔。」

他指今時今日的女人愈來愈強悍和能幹,這也是有根據的。2014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聯合國大會發言,鼓勵日本婦女回到職場,貢獻女性的力量,藉此提振日本的經濟,這番話確實顛覆了日本過去給人「父權社會」的印象。

「日本女性經常互相幫助,譬如在生育前後會自發性組織,提供支援和資訊,男性也支持,整體氣氛比以前好了,所以今時今日,日本女性可以兼顧事業與家庭,以電影界為例,25年前,我第一次到香港工作,最深刻印象是香港的製作人都是女性,她們會指揮導演做事,個性好強,最有印象是施南生,常在不同電影節碰見她,日本那年代沒有女製作人,但今天日本電影界出現許多女性,做事積極細心,是一個好現象。」

香港女人事業心強、普遍遲婚,問他印象?他笑說:「我只來港兩次,第一次是25年前,第二次是2015年亞洲電影節,都是為工作,未接觸太多香港女生,我相信日本女生同樣面對結婚年齡推遲的問題,有的人身居要職,工作辛苦,難以抽身。」

由於生活習慣和禮儀,日本女人隨時都要化妝,然而,戲中女主角一反常態,不像一般日本女性那麼注重打扮,她每天煙酒不離手,穿着寬鬆睡衣,蓬頭垢面,邋遢不堪。他解釋:「女主角形象是以編劇足立紳的同班同學為靈感,一子這個角色,不是男或女,他希望即使世上有這種人,外表令人抗拒,但你仍願意跟她做朋友。」電影就是告訴你,即使是社會失敗者也可以站起來,重新開始。

場地:LKF酒店

撰文:林艷虹

攝影:陳縱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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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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