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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日

梁慧珍 戲上心頭

《指環》在烏鎮

烏鎮,一個有趣的名字,在哪?在浙江省桐鄉市。烏鎮舉辦了三屆戲劇節,憑着過去三年經驗,今年劇目更見完備。主辦者請來十多個歐洲國家參與,不消說,德國、法國、意大利、俄羅斯必不可少,兩岸三地的戲劇團體也有參與演出。而我,是衝着德國漢堡塔利亞劇院(Thalia Theater)而來,更認定了這枚《尼伯龍根的指環》(Nibelungen!Der Ganze Ring)。

《尼》劇於今年1月在德國萊辛戲劇節首演,根據介紹,導演安東.羅密歐.努恩斯(Antü Romero Nunes)藉原著故事,以當代觀念再解讀謀殺、背叛、欺騙。我在劇院內,逗留了七個半小時,當中包括三節休息,發現中途沒有太多觀眾離場,不是外地的觀眾特別具能耐,倒是編劇融滙了四部華格納的歌劇、劇作家弗里德里希.黑貝爾的話劇、中世紀作家的故事,並且在剪裁上花了不少心思,既使觀眾認清《尼》劇的脈絡,也將當代人無止境的權力欲、報復心理娓娓道出,邊看邊心寒。即使如天神沃坦,為獲權力、財帛,背叛愛情,出賣妻子,不具歉疚?同樣,在凡間,為人妻的布倫希爾,因應自尊和嫉妒,不惜謀殺負心漢,以洩受騙之憤。這種寧取兩敗俱傷,等同現代潮語所說的「攬炒」。情愛如是,政治之事亦無異,試看本地的立法會,不就是一個爭權逐名處,議員、官員還不是天天上演《尼》劇的情節?

天界.人間.水底

解讀作品的涵意,各人有不同感受。我欣賞導演在時間的處理上,適度地使每幕上演個多小時,感覺既不沉重,亦不輕率。

簡約的布景設計,配合燈光及舞台效果,意象分明,展現天界、人間、水底三方不可分割的因果關係。在德國戲劇學家布萊希特扎實的戲劇觀念下,德國的導演在處理空間、戲劇場面調動上將布氏的間離效果信手拈來,不經意使演員與觀眾一起叩問、反思神與人,何以貪得無厭?為什麼慾念永無休止?昔日的古代北歐諸神,更接近人性,跟當代領袖同出一轍。原來天上凡間並無異,所有暫借的權力,皆試練人們的情操。

《尼》劇故事圍繞一枚可統治世界的黃金指環,令諸神、侏儒、人類輾轉因為指環的詛咒,背棄誓言、出賣婚姻、殺人報復。一個老掉大牙的故事,導演的處理,如磁石吸引觀眾追看。四幕劇,各有點子。在首幕《萊茵的黃金》叫我驚喜是導演將當代的無伴奏音樂,透過演員模擬開天鑿壁的肢體,佐以隆隆、喳喳、呠呠等聲音,回到人類最基本的溝通方法,台上台下,毋須語言卻互相明白。戲劇的本源由祭祀而起,肢體語言乃真摯、直接的表達。

肢體.語言.意象

《尼》劇雖出於一個逾百年的北歐神話,但導演選擇一種貼近年輕人的語言,擺脫小眾層面,通過無伴奏音樂的普及文化,成功跟年輕人打開話匣子,滿有時代感,令普羅更容易接受。導演善用華格納的「音樂元素」,當飾演侏儒的演員站在台右,面向觀眾傲然揮動手上的指揮棒,這種看得見的音韻,不正寓意萬事萬物乃被玩弄於一根指揮棒下?無聲的音樂、無伴奏的節拍與間或播放華格納的樂曲篇章,環環相扣,感覺新穎有趣。

神話裏,寫下了神與人如何為奪取權力和財富的欲望,不惜背叛欺瞞、不惜謀殺掠奪;劇場內,導演將其訴之於肢體、語言、意象,兩者展現了人性的黑暗面。我們置身其中,除感到汗顏,可會徹底反省,人類無止境的慾求源於什麼?

撰文:梁慧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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