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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13日

翟宗浩 察顏觀色

他愛往SOuth of HOuston日光浴

依舊是2005年麥秋,倘若閣下於曼哈頓Soho區蹓躂,途經Mercer和Broome Street街角,準能碰上這位衣飾隨和,安坐輪椅,其貌不揚的年邁亞洲人,正與和煦日曬為伍,有時候人們誤會老朽在打瞌睡,實質未必,先生只安詳歇息……

認識他的人,誰都不願打擾,渴望耋老繼續見證紐約藝壇興衰;maestro偶爾輾轉,凝望攙扶背後的日籍妻子久保田成子,呢喃什麼似的,須臾間忽覺精神煥發,甚至揮手向人們致謝。

電視音響獨領風騷

師從John Cage學習作曲的白南準, 自上世紀六十年代喬遷紐約,棄樂習藝,參加過小野洋子一夥發起的Fluxus(藝術運動),以專長的音韻/頻譜,透過揚聲器和電視機鑲嵌唱遊robot雕塑,刷新了時人的藝術底線!

試想像,那年頭彩色電視剛剛普及, 飛入尋常百姓家,1964和67年Marshall McLuhan徐徐執筆,探索大眾傳媒,撮寫名著Understanding MediaThe Medium is the Massage,而John Berger要待至1972年方替BBC開拍Ways of Seeing;反之,Nam June Paik獨領風騷,早把電視及音響合成原始機械人,慫恿它喧奔Manhattan華埠Canal街,橫衝直撞,唬得路人東歪西倒!

白氏將TV這象徵符號挪用得恰到好處,他駛乘進步巨輪,一片聲討媒體/廣告/資本主義浪潮中,漢子給公推至矛頭拔尖,讓實驗一口氣攀登前衞藝術臨界。善哉!掌握時代脈搏者並未被名聞衝昏頭腦,拾級更上層樓,緊貼當時得令的嶄新錄影科技,締造下一波變革。1969年藝術家主動邀約大提琴手Charlotte Moorman,假借小姐一雙乳房,堆砌兩枚小型電視,安排音樂家公開演奏,再經由即時錄像廣播,鼓吹現場實況(肉身配合電子)幻化不同畫面,星月雙輝!這種對 Instantaneity作研討,一舉撕毀藝術視覺領域極限,突入了形而上學的宇宙。

觀眾機伶,一旦剔破色慾門檻,不難明白「險峰」不外乎噱頭,藝術家突顯垂簾女子騷胸的熒幕,強執reality拋擲客席嘉賓臉龐,臨場觀眾驟然(就電子屏)瞥見自我,能不顧盼三思?然則眼底物我難辨,敢問世情真相?故此說,Instantaneity與本國之「當下」可謂異曲同工!

禪修頓悟當頭棒喝

好穿鑿者嗜溺稱辯,白南準憑藉恩師John Cage與日本鈴木大拙雅故,崇尚佛理,潛移默化,最受影響,窮一生煙酒不沾,虔誠禮拜,公然抹煞韓國、香港、日本成長的他,東京藝術大學畢業後才旅居歐陸,對佛學認知業已柢固根深。

當日踐階中環畢打行,彷彿眼前一亮,好一尊鎏金佛像聖嚴,鎮守Gagosian Gallery大堂,肆意跟camcorder永恒對峙……剎那間諸多感觸,慨嘆他鄉遇故,咫尺天涯,可惜世態炎涼,物在人非,仔細思量,始明白原來白氏個展。

禪修講求頓悟,迎頭棒喝!有趣者,佛陀苦遭鏡頭監察,無時或已,每一分秒均屬「當下」,究竟什麼時候該「立地」?哪一瞬是electronic,哪一瞬皈依三寶?且說佛法無邊,一旦歷煉科技扭曲折射,尚能遺留幾多湖光山色?Nam June Paik熱中耍寶促狹,擅用電子儀器騎劫文化禮教,也許士子心內,同樣渴望張羅答案:Modernity針對tradition縱容質疑,三反五反,孰優孰劣?同時面朝錄像機及「公仔箱」,沿彼岸盤膝打坐的本尊,應如何化解西方文明挑釁?

世界知名韓裔裝置藝術家白南準, 1996年腦梗塞導致半身(左側)不遂,生命最後10年蝸居wheelchair,或許夀終者兀立機會稀少,卻曾奮力證明吾身有涯,朽而不腐……1998年6月9日南韓第十五任總統金大中造訪美國,白氏貴為文化代表獲邀參加白宮國宴,玉宇瓊樓中輪候跟Clinton寒暄行列漫長,他倚仗鐵支架寸步蠕移,待至握手之際,傷殘人士的褲袴應聲落地,裸露出沒穿內褲的陽具,這行動(藝術)嬉笑怒罵,直斥總統大人,全國模範,豈宜串謀見習生Lewinsky,背棄夫人Hillary瞎搞不倫,事後官方詮釋道:癱瘓之人身不由己,一切事出偶然,純粹意外。

撰文 : 翟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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