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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5日

甄小慧 自由談

當文化遇上國家

每次赴台,總有感慨。飛機剛着陸,機艙播出長榮交響樂團演奏的《滿山春色》和《綠島小夜曲》,步入桃園機場,走廊兩旁的安排別具心思; 沿左邊的窗台,放置一排排盆栽蘭花,陽光透窗斜照,清新寧神。右邊是巨型牆畫,沿平行電梯滑行,緩緩認識台灣的農作物、村莊、山川地理。

甘地說過,「國家文化永存於人民的心靈」(A nation's culture resides in the hearts and in the soul of its people)。台灣政府用國家觀念管理公共空間,從聽覺至視覺牽引鄉情。步入國境,音樂、壁畫和寧靜,告訴國民:「你回到台灣了。」

展示文化自信

回程更精采。旅客禁區內有「國立臺灣博物館」及「國立故宮博物館」經營的精品店,推出茶具、手工藝、神像、書畫、文具等文化產品。鄰近有台灣物產專門店,賣糕餅、茶葉和酒。門前放了堅實木枱椅,穿古服的少女在當值,免費為旅客泡茶。沿長廊往前走,左邊有三間主題候機室;台灣郵政館展覽仿製的清朝台灣郵筒,旅客與郵筒合照之餘,閱讀郵政演變史。台灣森林館內置有栽種植物,配以文字和相片,介紹土產花卉,更運用植物放氧氣的功能,於植物後隱藏八張按摩椅,騰出寧靜空間供人休息。台灣電影館更妙,小銀幕面向主要通道,前方放了幾十張電影院坐椅,播放台灣戰後製作的黑白片,主題居然是剪輯而成的台灣老電影kitsch集大成:女主角站頭追火車送情郎、伏在枕頭擠眼淚、食肆打架飛木凳、梅花七號與九號的特務用口訣相認,今天看來諧趣幽默。特輯嘲諷當年的演技生硬造作,襯托近年台灣片的寫實和自然,展示文化自信。

香港機場,效率高、佔地廣,現代化管理,卻缺乏文化尊嚴。機場通道劃有「Welcome to Hong Kong」宣傳板位,位置逼仄,內容空洞,製作簡陋,一見即忘。板上幾十張人頭相片,個個露齒而笑,卻無介紹。機場員工天天在此勞碌,眼見一幅幅不知所謂的「香港」,潛意識就明白是敷衍了事,怎會有人駐足欣賞?於是行李車就堆放在畫報面前。

香港山水之美,秀麗可親,歐美遊客識貨,不時來港遠足,尋花觀雀。香港的粵菜和點心,製法源自廣東的飲食氣派,精緻考究,合乎時令,是嶺南獨有的文化。我們依然慶祝中秋節、端午節、農曆新年,是法定假期,比台灣還要重視華人傳統習俗。本土有山有水,飲食、節慶深厚悠長,賽龍舟、搶包山、舞火龍,畫面熱鬧好看,為何不將之公開展示出來?香港機場入境通道的牆上,盡是商業廣告。無數巨型海報推介高級時裝、手袋、珠寶、手錶。離境大堂通向巴士站的一段路,傾斜的牆身沒有足夠空間貼廣告,近日竟然豎起十個八個電子廣告電視板,賣的也是奢侈品。

一味販賣奢侈

台灣是將機場購物廊變回公共空間, 香港是將購物廊延長至機場外的巴士站。明知大部分人買不起十幾萬元一隻的手錶,依然寸步不讓。公有的空間私有化了,奢侈品廣告提醒你是無用的窮人。買不起?明天繼續上班當奴隸吧!挫敗感令人對公共事務冷漠,無心反抗。

台灣人一般工資低,在街頭賣欖的少女,殷勤友善,慢慢向我講解她的產品,不買也送來微笑,我忍不住返回頭。賣木器的小老闆,駐足用目光欣賞一下,他已經感受到了,輕輕說一聲謝謝,並沒其他的話。繁忙的星期六下午,在台北車站內看了故官博物館的小型展覽,有書畫和玉器。換了在香港,空間早已換上一排連鎖店。「買多兩件有折呀!」店員會如是向你說。

撰文 : 甄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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