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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22日

佛琳 戲上心頭

凡事有期限 何不活在當下

我走向工廠大廈的小路,尤其像尋幽探秘。即將到達目的地前一個路口,劇團已安排「人肉路牌」(人手拿着指示牌站在路上)為到來觀劇的觀眾引路。然後到達工廈,踏入載貨升降機,去到劇場工作室創立的黑盒劇場,我觀看了《期限》於工廈首演的版本。

那是一個平日的晚上,雖然時近聖誕,但天氣未算太寒冷。可是怎也已經入冬,日短夜長,觀塘工業區的白天縱然如何繁忙喧鬧,但入夜後便人煙稀少。那是2012年的事了。近期在沙田大會堂文娛廳再看《期限》的「加長版」,令我驚覺時光飛逝,同時亦欣慰香港劇場工作者的拚勁和努力。

小巧劇本布局嚴謹

劇場工作室的劇目,基本上就等於余翰廷編劇、廖淑芬演出的必然模板。若要一位編劇家在香港猶如流水作業的運作系統裏,每個創作劇本都保持同樣高水準,實在是不切實際。余翰廷當然也不例外,不能(也不大可能)每次創作都得心應手。《期限》卻算是余翰廷的佳作,也是劇場工作室在自家劇團排練室改裝的黑盒劇場的試驗作品。當年觀看首演時我已頗有好感,劇本以一件真人真事的孩童失蹤事件為藍本,William和Sarah的兒子Brian在20年前不經意地在街頭走失了,夫婦二人當然極為傷心,Sarah從此將失去兒子的責任背負身上,另外亦廢寢忘餐地四處尋找兒子的蹤跡。20年過去了,William仍然盡力照顧日漸失心的妻子;Sarah並沒有放棄及忘記兒子;二人的大女兒Carmen的生命卻被弟弟的失蹤陰霾繼續籠罩。

《期限》內容頗為沉重,但並不是一齣家庭倫理悲劇。余翰廷先以一則失蹤事件,指出「已失去的十分寶貴,存活的卻不懂珍惜」這個命題。William已經接受了兒子失蹤的事實,雖然永記心底,卻沒自責自愁。Sarah卻選擇與哀傷和歉疚並存,且亦怪責Carmen當日沒有一同記掛失蹤弟弟,母女二人因此形成鴻溝,親情關係不可修復。

編劇雖然在撰寫一齣小巧的黑盒劇場作品,但劇本布局嚴謹,關鍵細節安排精密。Carmen多年前已經遠赴外地工作,其後回港向Sarah表明自己欲與同性戀人結婚,期望Sarah欣然接受。Carmen的性取向與劇本主題無關,但編劇鋪排母女二人一直爭吵,表面上是Sarah不接受Carmen的性向,但原來Sarah希望Carmen可以生兒育女,從而彌補Brian的缺失。除此之外,Sarah雖然年紀愈趨老邁,但劇中三番四次強調自己的化妝嗜好,劇末時才由William道出Sarah希望保持年輕樣貌,以便失蹤的Brian回家時能夠認得母親模樣。

藝術磨練修成正果

余翰廷細緻安排劇本脈絡之餘,同時寫出喪親者的哀痛。全劇以William 和Sarah的日常對話作主要分場,但透過Carmen的出現,以及是次「加長版」新增了William的工作後輩Alex穿插劇情,劇本中段開始便隱隱道出William其實兩年前已經病逝。Sarah實際上猶如大部分喪親者一樣,沉溺在記憶的幻覺當中,每日自言自語,埋首過去,直到Carmen直指真相,並且悉心安撫,Sarah才可踏出活路。

《期限》從工廈出生,翌年曾赴上海現代戲劇谷演出,再至現在登上正規劇場表演,整體藝術水平持續進步,證明了藝術必經時間磨練而可修成正果。演員方面,余翰廷與廖淑芬分別飾演William和Sarah,表演水平穩定,交流默契十足。林娜飾演的Carmen,個性和形象突出,向Sarah訴說自己無奈地承擔弟弟失蹤的罪責,感情澎湃激動,深深打動觀眾情緒。

在工廈演出時,導演余健生活用了場地空間而與觀眾建立親密關係。是次文娛廳的單面觀眾舞台,導演仍然以角色的關係為焦點,擁抱、傾訴、責備、安慰等場面,演員細膩入微的台位都是刻意處理的效果。直到劇末,布景框上縱橫交錯糾纏不清的記憶繩網,呯嘭一聲全部跌下,配合劇情製造了適當的激情效果。

誠然,工廈如能用得其所,確實可以協助推動本地文化藝術產業。

撰文 : 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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