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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7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既賣羊頭 也賣狗肉

《花花公子》公布,明年3月開始,不再刊登裸女照片,頂多有性感、富挑逗意味的美女照片。其實,該雜誌的網站自去年8月起已刪掉所有裸女照片和視頻,減少和性愛有關的內容。這個公布不過是正式宣示《花花公子》帶頭掀起的「兔女郎文化」,至此壽終正寢。

告別裸照,正如《紐約時報》引述《花花公子》高層的話說,皆因裸女不再「有商業上的生命力」。

睇開有感情

在1970年代,《花花公子》每期發行量曾高達六七百萬本,2006年還有300萬本,如今已跌到80萬,而且不少讀者都是「睇開有感情」的「老」擁躉。網站去年「淨化」後,每月的點擊率由400萬上升至1600萬,讀者平均年齡由47歲下降至30歲左右,由此可見:裸女照不單不是賣點,相反,還會「趕客」。

無論你喜歡或痛恨《花花公子》,都不能不承認它開創了一個時尚潮流,在1950年代成為美國軟實力其中一環。

《花花公子》賣的是「美國夢」──創辦人海富納本是個不見經傳的窮小子,第一期雜誌還要左賒右借才夠錢出版,但一兩年間已成雜誌大亨,10年後《花花公子》已成大企業,顯示了美國是「機會之邦」,有好創意便可以一朝飛黃騰達。

海富納推銷的「美國夢」還包括:以飲食男女、物質享受為主的消費主義。《花花公子》明目張膽的鼓吹有品味的享樂主義(hedonism)。

在創刊辭中,海富納如此形容一個真正的「花花公子」(Playboy):他一邊弄雞尾酒及伴酒小食、唱機一邊播放氣氛音樂(mood music),並邀請了女伴來討論畢加索、尼采、爵士樂、性愛。他的女伴當然就是雜誌裏的花花玩伴(Playmate)!

《花花公子》比其他雜誌優勝之處在:它既賣羊頭又賣狗肉。在《花花公子》之前,只有色情刊物才有裸女照,只有「生活品味雜誌」(Style magazine)才會介紹時裝、美酒佳餚、汽車、音響等,只有文化雜誌才有嚴肅的影評、文學、政治、文化批判等。《花花公子》卻三者共冶一爐,供讀者各取所需或兼收並蓄。其後如雨後春筍的跟風雜誌如《閣樓》、《滾友》和英國的《五月花》等,色情程度容或過之,介紹生活品味不遑多讓,但在文化方面,卻不能望其項背。

海富納不是文化人,但他明白不講文化和品味,便不能鶴立雞群,無法敵得過其他情色照「去得更盡」的跟風客。是以《花花公子》面世頭13期,每期都有168頁有關文學和文化,佔30%的篇幅。

濫交單身男

1960年後,每期更增至200頁過外。那些平日不敢買色情刊物卻想看裸女照的讀者,如今大可堂而皇之地買《花花公子》,聲稱為了看史坦貝克、積卡勞厄、亨利米拿、海明威、拿波確夫等名家的小說,以及羅素、史懷哲、麥魯恒的長篇訪問,至今,麥魯恒這篇訪問依然是了解他的媒體學說的最佳入門文章。

《花花公子》和海富納善於挑起意識形態爭論,如:鼓吹享樂主義以對抗清教徒式節慾主義;主張性開放、美化「濫交單身男」(promiscuous bachelorhood),跟禁慾和一夫一妻家庭價值對着幹;支持同性戀對抗恐同的宗教界;跟新興的女性主義者和婦解分子罵戰等。

凡此種種,都令《花花公子》備受注目。最好的例子是在1955年,Charles Beaumont寫了一個科幻短篇,內容是一個異性戀男子,活在一個人人都是同性戀者的社會裏,備受迫害。

《紳士》雜誌拒絕刊登這篇小說,《花花公子》卻登出了,抨擊排山倒海而至。然而,愈受抨擊,雜誌的名氣便愈響,愈得到藝術界和文化界的支持,更確立了《花花公子》的「文化聖象」(cultural icon)地位,連卡特也在競選總統時接受專訪!

俱往矣!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反越戰、學生運動、迷幻文化、性開放和嬉皮士潮流一過,「美國夢」已褪色,享樂主義魅力(glamour)不再,《花花公子》便逐漸過氣(passé)。

海富納也像得天下的帝王一樣,只顧在他的豪華別墅和一眾花花玩伴縱情酒色和濫藥。令人驚訝的不是銷量大跌,而是它竟能苟延至今!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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