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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4日

安娜 紙上聲色

不能隨便說喜歡

早前在香港同志影展看過張作驥的新作《醉.生夢死》後,有朋友問我喜不喜歡這電影。我想說, 我喜歡,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所不妥。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所謂的喜歡/不喜歡並不是嚴謹的評述詞彙,但閒話談天之時用也無傷大雅,但在《醉.生夢死》的這個情況,就算是私下寒暄我都不想用上「喜歡」這個字──戲裏的世界切實的暴力、在邊緣掙扎苟活的非典型人物、凌亂而貧瘠的境貌……我不想不假思索地隨便說我「喜歡」這樣的一部電影。我更直接的感覺是一份不安與悸動。不安與悸動是因為電影裏激烈的愛恨糾纏、溫柔與暴烈同時赤裸呈現、低賤齷齪的生命與高貴真誠的深情並存並生。

《醉.生夢死》──特別是好幾個重要的場面──有一種幾乎能把你整個人撕開的力量。比方說電影後段母親與大哥上禾歇斯底里地爭執的那場戲。我們一方面體會到母親對將要出國的兒子毫無保留的操勞憂心,以及兒子對母親心意的領會,可是,另一方面,這一對其實相敬相愛的母子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平靜地溝通的法門;他們到最後都不得不向對方帶淚咆哮。人情關係之複雜多難,這裏着力極深,看得人心裏矛盾忐忑,久久難以釋懷。

兩極世界

《醉.生夢死》的故事圍繞三個男性:老鼠、上禾、仁碩。上禾與老鼠是兄弟,哥哥上禾海外留學歸來,白天在電影公司上班,晚上在同志吧當舞男。弟弟老鼠半瘋不儍,終日在菜市場混,最喜歡跟手指頭上的螞蟻說話。仁碩的職業跟上禾差不多,都是要出賣肉體色相;他在夜總會裏陪酒陪玩,想盡一切花招討那些女主顧的歡心,讓她們把鈔票塞進他的內褲裏去。除了這三個男子,電影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上禾與老鼠的母親。母親在故事正式開始時已死了,她只在電影的序幕及尾段的兩場戲以界乎幻想與回憶的姿態出現;雖然母親的篇幅不多,但她對上禾、老鼠的成長與個性卻有着決定性的影響。

如果《醉.生夢死》純粹講低下層人物的生活是如何絕望、異常、充滿惡習甚至扭曲的行為心態,我猜這電影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片中不只有醜惡黑暗的一面,它還有完全相反的另一面。所以我們會見到老鼠逗啞女時一往情深的浪漫、仁碩與上禾甜美的愛慾試探與纏綿、老鼠與母親最後在河邊靜謐的和解相擁。在萬人踐踏的泥濘裏可以長出幽幽清香的白蓮,在昏暗陰鬱的隧道盡頭會有一片耀眼刺目的光芒──這就是《醉.生夢死》的獨特世界。

其中一個最能夠代表這部電影那種結合美麗與醜陋的特色的場面,就是戲中仁碩與上禾跳舞跟螞蟻與蛆蟲扭鬥互搏交錯剪接的一段。屋子外上禾邊玩邊來真的繞着被動的仁碩跳辣身舞,屋子內老鼠用攝錄機對準螞蟻與蛆蟲互舞;電影將兩邊剪在一起,究竟是私密地傳情示愛的兩男如蟻如蛆,還是螞蟻搬動蛆蟲也有求愛舞步之美?大概在張作驥眼中,兩者已不可分。這個場面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那就是仁碩的女友大雄。段落裏有鏡頭交代大雄也見到仁碩與上禾的親密調情。張作驥在此沒有忽略大雄的觀點與感受。整部電影的其中一個重要方向就是仁碩與上禾慢慢推進至最後結合的同性關係,從這個角度上看,創作者應設法令觀眾更加認同、投入兩人的關係。但在這裏加插的大雄的鏡頭,卻有一個令人稍稍抽離的效果──我們陶醉在上禾與仁碩的愛情試探時,冷不防導演卻提醒我們,正有另一個人為此事神傷。張作驥在戲中對所有角色一視同仁的體察關懷,實在非常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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