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0日
「醫生,我中招了,你今天坐遠一點,我們要保持距離!」昨天早上的第一位病人就是大明,他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教師,也是一位年輕父親,過去數年來也是我的恒常病人。我微笑說:「大明,你今天中了什麼招呢?」
大明戴着口罩,選擇坐在與我距離遠一點的病人家屬椅子上,而非他平日慣常坐的病人椅子,然後告訴我:「醫生,我3歲的兒子希希中了『手足口病』,是兒科醫生確診的;我昨晚發現自己的手和腳也出現紅疹了,還不是中招嗎?羅醫生,我不想傳染給你。」
就在那一秒中,作為一位醫生,手足口病的臨床病徵、流行病學及治療方法,當然會自然反射式地在我的腦海湧現;但同時間地,我的心裏也感受到一種關懷,一種平日容易被人忽略的反方向式關懷,就是病人對醫生的關懷。
院舍易爆發
不少人也以為手足口病只會出現於小童身上,其實也未必。手足口病的確是一種較為常見於兒童的傳染病,但也會如大明一樣在成人身上發病,通常由腸病毒如「柯薩奇」病毒和腸病毒71型引起。根據衞生防護中心的《腸病毒透視》,截至今年9月3日,香港手足口病活躍程度仍然處於高水平,已接獲248宗院舍爆發的報告。此病易於院舍爆發及在幼兒間互相傳播,是因為手足口病主要透過接觸患者的鼻或喉嚨分泌物、唾液、穿破的水疱和糞便,或觸摸受染污的物件而傳播;患者在病發首星期最具傳染性,而病毒可在其糞便中存活達數星期之久。
雖然手足口病較常見於夏季月份,但其實全年都會發生,主要病徵包括發燒、喉嚨痛及於手足處長出皮疹。雖然大部分病者都會於一、兩星期左右自行痊癒,但部分由腸病毒71型引起的手足口病可出現心肌炎、腦炎和類小兒麻痹癱瘓等併發症,因此也不容忽視。
醫生: 「大明,很多謝你患病前來求診時,首先記掛着的事情,是不想把病傳播給醫生,我很感動。」
大明: 「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醫生: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跟你檢查時會佩戴如口罩、手套等的保護裝備,之後會洗手及在相關地方消毒,以便減低傳播風險,不如你先詳細告訴我,你和兒子希希的情況吧。」
在問診和身體檢查之後,大明的臨床診斷的確是手足口病。由於臨床情況良好,我處方了一些紓緩病徵的藥物,建議大明盡量在家中休息,提醒他一些家居衞生的注意事項,以及安排一周後的覆診事宜。由於我是一位照顧大學社區的家庭醫生,除了在微觀層面上盡前線醫生的責任,治療個別求診的病人之外,在宏觀層面上,加強健康教育、疾病控制及預防措施,監察及推廣所屬社區的整體健康,也是我的保健團隊的使命。
個人和整體社區的健康,其實環環相扣,互為關連;如果能夠明白這一重點,無論坐在診症室內診症,還是走出診症室,踏上講台主持健康講座、執筆撰寫健康教育文章、或埋首處理診所及社區健康的繁重行政事務等,全部都會感到很有意義,這就是一位家庭醫生對他所屬社區的感情;因為家庭醫生扎根社區,與所屬社區沒有距離。
數星期前,我於本專欄曾撰寫一篇文章題為「剪髮隨想」,講述一位屋邨醫生如何苦口婆心地勸一位病人戒煙,結果該病人除了自己戒煙,還成功令她的好朋友戒煙,而這位身為我髮型師的病人,把此等美事於剪髮閒談中告訴了我,我又寫在《信報》與諸位讀者分享,但原來故事是未完結的。
未完的故事
上星期我為香港家庭醫學學院教授家庭醫學文憑課程,在課堂上認識了一位學員醫生,她因某些原因有數年沒有行醫,即將重披白袍成為一位屋邨醫生,再次服務基層社區;她告訴我原來她也讀了「剪髮隨想」,被文章中那位屋邨醫生所感動,希望也能成為這樣一位用心關懷病人的屋邨醫生。
我心裏想,文章中的屋邨醫生,與這位即將成為屋邨醫生的同行學員,素未謀面,風馬牛不相及,卻能通過一位病人及一篇健康教育的專欄文章聯繫着,傳送一股互相關懷的原動力,這股無法估計的正能量,多麼令人驚嘆;彼此的距離,看似那麼遠,其實這麼近。
有些人,每天生活營營役役,縱然與家人和同事多年來天天共對,距離似近還遠;有些人,相交至深,因實際環境的限制,君子之交淡如水,卻能心有靈犀,於互相有需要時兩肋插刀、雪中送炭,距離似遠還近;可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未必是用每天的工作單位或家庭單位來量度;只要擁有堅定不移的共同信念,儘管身處不同的國度也可打破高牆。
撰文:羅思敏醫生
香港家庭醫學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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