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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23日

張綺霞 官商二代

葉澍堃二子葉瀚華 學父親適時退下做自己

知所進退,是人生最難的一門學問,大部分人都知進不知退,最後落得焦頭爛額。前經濟發展及勞工局局長葉澍堃,無疑是個知退之人,為官34年,在2007年獲得留任之際卻選擇請辭,轉講飲食,撰寫專欄、當節目主持、投身慈善等,好不快活。

其二子葉瀚華,同樣是知所進退之人,劍橋修讀經濟,曾當上大律師,也在知名顧問公司工作過,最後他卻放棄高薪厚職,轉投最喜歡的飲食,從零開始創業。問到自己從父親身上獲得的啟發,他如此總結:「我很欣賞他懂得觀察自己的位置在哪裏,就如他現在選擇做讓自己開心的事,我也是在做適合自己的事。」

作為高官之後,葉瀚華笑言自己也沒有行事壓力,畢竟能在街上認出他的人不多。「Daddy的作風一向低調,就算在政府工作時也如是。我們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家裏也是很casual的。」

葉瀚華作風隨性,沒有絲毫架子,或許也是拜成長環境所賜。他形容,父母對自己的成長採取比較放任的態度,從沒要求他走哪一條路。「連選科也由我自己決定。」中一以後就被送到英國南部小鎮的寄宿學校讀書,隨後考入了劍橋大學修讀經濟,「畢業後同學都會報ibank做banker,但之前我曾做過相關實習,想發掘更多可對人的工作,不想只對着一堆數字。」

因此他再修讀法律課程,回港成為大律師,執業四、五年後,正是開始建立事業之際,他卻想轉換跑道,「那時快30歲,想趁有精力的時候,開拓更多我有熱情的事。雖然我到現在仍很喜歡法律,也很喜歡跟律師朋友談論可如何去打(官司)。」

「但大律師處理的案例都與爭執有關,都是對立的關係,因此我想轉向探索飲食範疇,做廚師雖然很辛苦,但成果能讓雙方都覺得快樂,是雙贏的關係。」他選擇先加入麥肯錫顧問公司當管理顧問,從中了解如何去經營生意、如何管理人才。「那兩年讓我學到很多東西,在大律師的世界裏,看的事情都很細微,例如你要成功扭轉局面,就要抓住對方的不連貫性,描述的不真切細節,但在麥肯錫卻是另一個觀看角度,從上而下,看全景的結構。」

棄法律界投飲食業

後來他辭掉工作,轉投飲食界,以自由身擔任餐廳與紅酒顧問,更決定從零開始創業,先與朋友合作搞參茸海味專門店,以網上平台為媒介,將生活資訊與營銷融合。「參茸海味的資訊通常都是不透明或缺乏的,身邊可能有很多朋友都想吃,卻往往不懂分辨何者最適合自己需要。」

同時他也籌備開設屬於自己的餐廳,在過去一年也曾到不同餐廳實習,包括林建岳開的意大利餐廳CIAK-In The Kitchen,從樓面到廚房工作都做過,「開餐廳不能趕,我寧願用多一點時間去部署,好過做了才發現用錯方法。」

「餐飲難做,只是租金已是很大負擔,很難發達,但我也想有屬於自己的地方。也希望餐廳以好吃但簡單的菜式為主,讓人覺得快樂,給人一種add value的感覺,讓他們在這裏找到想吃很久的東西。」他笑了笑,指平凡的快樂正是自己在飲食中最重視的感受。「正如我小時候最想做的工作就是麥當勞櫃台服務員,用數元賣一個魚柳包給小朋友,他們已經覺得很高興。飲食不需要很正式,很辛苦侷促,穿着華衣美服到米芝蓮若干星的餐廳才是享受。」

從讀經濟跳到法律,從做大律師轉為做管理顧問到如今投身飲食,家中對他從不干預。變來變去,他笑言家人並沒為此憂心,「反而我自己更擔心。只是我不想打了一輩子工,到頭來發現許多想做的事情都無法完成。」

父親讓他遠離麻將

家中管教一向嚴格,從小他就覺得父親甚有威勢,「他不用出聲責罵,只是望一望你,你便會立刻乖乖的說對不起。小時候朋友來我家玩看到他,說了一句uncle後,便立即跑跑跑到我的房間裏,他只是坐着已經贏了。」他笑言,到父親真的開口責罵時,就知道「瀨嘢了」。

但如許多青少年一樣,葉瀚華也經歷過叛逆時期,經常玩到深夜回家,惹來父親不滿。一次放假回港,他每每夜蒲至清晨才回家,父親終於忍不住,前所未有地與他大吵一場,第二天下午醒來,父母卻對爭吵隻字不提,只買來他喜歡吃的點心,怕他餓壞,讓其深感愧疚,知道家人真的很着緊自己。

「他讓我明白,要表達對其他人的關懷其實有很多種方法。他是那種很典型的、性格內斂的老竇,疼惜一個人不用整天掛在嘴邊。」就算發生了爭執,心上也不留芥蒂,也不會刻意在釋出好意之際借機數落。「他不會想要『攞威』或『邀功』,一向作風低調。這都影響了我的性格。」此後他每逢夜歸,也會先打電話告知父母,免他們擔心。「要將心比己地了解對方,尋找一個平衡。」

作為家中孻子,從小他就與母親比較親,隨後他跟隨哥哥步伐,到英國寄宿學校讀書時,一家人都陪他前往,幫他打理一切,「看到daddy幫自己收拾房間,也知道他是很疼惜我的。」隨着年紀漸長,他卻發現自己與爸爸的品味和思想愈來愈接近,例如大家都愛聽同一個歌手的歌,對電影的愛好也能交流,距離慢慢拉近,而如今除了飲食,股票與馬也是兩父子經常聊的話題。

近年他也開始跟隨父母參與慈善機構小母牛的義工活動,兩度跟隨組織到貴州與安徽探望貧困農民,看到農民在收到家畜改善生活後,把其生下的BB分給其他人,把幫助延續,他相當感動。「我也很認同其理念,與其給你錢,不如幫你找方法自力更生。」他指出,機構幫助的農民一年平均收入只有五百多元人民幣,去探訪的地方往往需要數小時車程才能抵達,「那都不是在大城市能看到的生活。也讓我覺得更感恩,知道現在已經很幸福,有能力就要去幫人。」

說到父親對自己最大的影響,他打趣說是「遠離麻將」,「從小到大,他都喜歡在家裏打麻將,讓我覺得很吵很煩(笑),就算如今我要填腳與朋友打,也總會出銃,他們都不敢跟我打了。」記者問:「會否也讓你遠離官場?」他立刻露出大男孩式笑容。「很難答喎……我贊成要對社會有貢獻,但也有很多方法,政治的東西比較複雜,我簡單些,只是飲飲食食方面有較多看法。」

家人習慣做食後研究

父親以愛吃知名,在家人帶領下,葉瀚華從小也接觸到不同種類的美食。他直言自己最愛的就是吃住家飯,非常愛喝湯,更大讚母親的烹調手勢,「她也會教家中的菲傭煮飯,教得不錯,連其他uncle也會把家中傭工派來跟她學師。」

在家中餐桌上,大家都會給意見,看有沒有方法可改進和增加變化,「例如白飯魚煎蛋,會否蔥換成韮黃?或者可以多落一隻蛋,減少白飯魚的密度,增加質感。這是大家一起學習的過程。」每次外出用餐後,家人們都會來個「事後研究」,「並非要批評餐廳,而是找出成功或失敗的背後原因。」

耳濡目染下,葉瀚華愛上吃和煮也理所當然。「我煮東西也OK的!之前學煮意粉,daddy第一次也吃得高興,卻說不敢吃太多,怕肥,在家中煮了幾次,終於讚了句好吃,為我帶來成功感。」父親對食物的要求高,也關注健康,滿足其要求可是難事。「那一下覺得自己真的『得』了。能拿得家人的認同,是最基本同時也是最難的。雖然他們都是無條件地支持你做任何事,但他們為你真正感到自豪的一刻,你也能辨認出來。」

雖然嘗盡珍饈百味,他卻認同「平有平食,貴有貴食」。在外國讀書時,一碗鹹牛肉公仔麵已讓他滿足。「我在吃方面並不挑剔,也懂得分辨和欣賞昂貴美食,亦不會單純用價錢去判斷味道,簡單如餐蛋麵也可吃得講究,究竟麵的硬度是否適中?湯夠不夠濃?午餐肉切得太薄或太厚?蛋會否太熟?但最重要的還是大家吃得開心。」

在決定開餐廳時,父親也給予不少意見,「他看的事情比我多,自然有很多自己的看法,而我也要衡量,因為也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做,一切都要我親力親為。雖然daddy的幫助很大,但我也不想給人靠父蔭的感覺。」從前高官爸爸身上,他最能學到的就是資源配對和管理的智慧。「他總是懂得找對的人做對的事,事半功倍。」

說到本地食文化,他指出香港人愈來愈願意花錢在吃方面,「從前四十多元一碗拉麵已算昂貴,但如今賣100元也有人光顧。」就他觀察,如今飲食市場已發展成熟,人們的口味也更多元,接受程度更高。然而市面上用心炮製美食的餐廳,總是被那些懂得搞綽頭的餐廳比下去,「有時人們吃東西就是為了想拍張照片放上網,這都是受社交網絡文化的影響。」

但他質疑,有些看上去很創新的食物,拍出來好看,是否真的好吃?「的確這件事可以很快地『爆』起來,但可能很快就無法繼續。因此如今有很多新餐廳開張,同時也有很多餐廳倒閉。這種情況也讓聘請人才更困難,行業的競爭也更大,我覺得更需要找到一個適合的定位才可開業。」

三十出頭,多番轉行,如今一切都在起步階段,每天都要面對很多未知數,尚未成家,身邊許多朋友都有穩定工作,結婚生子,供樓買車,他笑言有時也會羨慕。而他每天一個會接一個會,時間不能自控。「並不是如外界所想的那麼自由自在,創業更需要自我紀律。」但他並不後悔,「過程中真的讓你看到更多事,那種成功感讓人很快樂。」

「如今比我年輕的那一輩人都想創業, 但要問自己,是否已經準備好去接受和承擔,去走這條漫長寂寞又辛苦甚至要捱餓但最後未必成功的路?每個人都想做老闆,但當要創業時,顧客、批發商、員工和地產商,每個人都是你的老闆。」這是他對同路人的寄語。

撰文:張綺霞

攝影:陳縱宇

[email protected]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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