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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18日

陳鈞潤 戲上心頭

粗口座談

一生人第一次:獲邀請去講粗口!不是嶺大學生會,是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網上雜誌的藝評沙龍,6月份題目是「表述無罪,爆粗有理:創作人和評論人看舞台上的髒話」。劇協的黃懿雯任主持,陳志樺、張飛帆兩名創作人編劇/導演和我一起談這個題目,勾起不少戲與氣上心頭!

30年前,我和中英劇團開始合作, 翻譯英文兒童劇為粵語,已經捲入一場辯論:一派主張讓兒童享受一個純潔無邪的童年,在兒童劇中避免有醜惡成分:即使是現實,也留給他們長大後才面對。我是另一派:虛偽地逃避醜惡的人生元素是無用的,只是溫室種花、使兒童面對醜惡現實時的衝擊更大!童話世界根本不是完美無邪:有女巫、大壞狼、噴火龍……於是當年我替中英翻譯《木偶奇遇記》,故意植入疑似髒話:警察吹哨子,偵探上場問:「夥計,你吹呀……」一頓之後才續完句子:「個銀雞?」製造的效果(兒童劇通常父母帶子女一起觀看),在刻意一頓時,家長因「你吹」之句發笑,然後子女問他們笑什麼,這是故意為家長設陷阱!

作為評論人,也在《突破》月刊評論香港話劇團演出奧尼爾《榆樹下的欲望》,是當年都是港大同事的也斯翻譯白話文劇本、陳載澧導演。文中我批評一名演員念過一句原裝也斯台詞:「我難過得要死」,後來發怒時吶出一句「X你老母!」我不能接受是同一人:如果說得出前一句的,即使罵粗口時也該是比後一句斯文的!這前後矛盾,我覺得責任不在也斯──他原譯文只是「去你的」、也不在把白話文「化」做粵語的演員,而在應負責全盤舞台效果的導演。刊出後,載澧兄客氣地接受!

本是現實

陳志樺任工程專業常進出建築地盤,深明粗口其實是某些階層/行業人士溝通的用語,毋庸刻意避用於反映現實生活的劇本中,反而應教育觀眾不要帶着成見入劇場。他詬病的是演員講粗口太着跡而不自然。張飛帆亦未遇見不肯講粗口的演員:除了虔誠教徒會要求確定粗口對白是有必要的。我重複我常鼓吹莎士比亞是真正雅俗共賞:上流觀眾欣賞才子佳人角色的美麗詩句、市井觀眾專看市井角色講相關語不文笑話!我自己朋友中,既有藝術界高雅人士,亦有市井屠狗輩,都相處融洽「有偈傾」。五十年代童年時,《細路祥》、《何老大》等袁步雲漫畫,常有諧音寫出的「招也麼」對白(到王澤《老夫子》就有「騎馬過海」)。當年只許州官放火的家長式權威,我就聽過父罵子:「X你老母!邊 X個教你講粗口?」之句!

1990年我拿藝術家聯盟劇作家年獎,那年我有4部翻譯劇本作品。譯完2部唯美詩劇《君子好逑》(莎劇《維洛那二紳士》)、《美人如玉劍如虹》,(《大鼻子情聖》唐朝背景版),物極必反:替毛俊輝導演繹《胡天胡帝》(Ubu Roi),要把法文原創的大量髒話中譯,由故意串成merdre的法文到英譯本的schitt到中譯「卡啦痾茄(高平聲)」。替中英譯捷克總統哈維爾的《備忘錄》,原著用大堆consonants組成的新語言Ptydepe(我譯音「砵大啲譬」),我的中譯本全用廣東粗口,方便演員記誦,演出時念成高低不同聽不出說什麼!澳門行將重演拙譯《風流醫生》,當年夏韶聲演乞人僧醫生,我譯其名為「馬德韶」、而人人用英文稱呼「Dr媽得少」!

撰文 : 陳鈞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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