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6日
人生如寄,輕若浮塵。魯迅一生不忘死結,吟過「我亦等輕塵」後又十餘年,寫的篇篇《野草》,夢中必有死,死中多有夢,如《墓碣文》收筆處墓中死屍忽爾坐起,口唇不動,腹中有語:「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
田橫及其死士也會奮起,也會微笑。想當日田橫兵敗於韓信,率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上隱世。高祖為王後,懼而召之。田橫佯奉詔歸來,實耻之,途中自剄而令客奉其頭以見高祖。島上五百士聞田橫死,亦皆自殺。太史公《田儋列傳》贊語曰:「田橫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今因與列焉。不無善畫者,莫能圖,何哉?」
說死士,我只會想起田橫五百,因此在進一步另一書《佔中,我識條鐵》中一再見作者以「死士」自稱,我笑了,略見作者自我感覺良好得過了頭——黃傘人仔你我他精神酣暢,大概不會飲茶時跟老爸老媽說,走出來是為了「跟梁振英政府玩鋪大」、「跟中共政府作對。」後一句劉曉波、趙連海、李旺陽、陳光誠諸君子可以清心直說,餘人不必吧,怕田橫會笑,大史公會笑——最怕讓周融之流也有理由可笑。這小書跟進一步最新的大度書《街道上.帳篷人》精神面貌迥異。《帳篷人》是個個人仔眾聲喧嘩現身說故事說心事,繁花聚散,瓣瓣初衷,篇篇中俱有「我」字,卻近乎無我之大境——大境不是大台,漫遊浪蕩過黃傘境地的人仔,who did care那大台?
當黨國特府加左仔力指黃傘人仔給組織、給召集、給煽動之餘,若再有同道人努力放大「小我」,揚言「鐫刻」歷史,則許寶強君所道出的擔憂正堪一憂再憂:「除了產生為不民主的政權和制度暴力塗脂抹粉的效果外,還取消了民眾的主體能動(agency)和多元訴求。」
《帳篷人》裏有一篇叫〈腰骨、即興與革命〉,作者鍾勵君彷彿是太史公心上的「善畫者」,其詞曰:「可是雨傘革命呢……甚至根本不叫集會,因為走在一起的人,大部分都是自發走到同一個地方,然後就自然地結聚在同一個地區。」
「我」未等輕塵,正因為「我等」未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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