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21日
進了一家名為「波照間」的沖繩料理店, John用日語飛速點單,乾脆利落一如加班後覓食,但眉宇間沒了他招牌式的焦灼。「這裏的慢節奏讓人腸子發癢。」他搖着頭說。
休假來沖繩,與John再度相聚小酌。三年前他落戶此地,遠離從前的生活,謝絕一切令人天涯若比鄰的社交媒體,自稱是非常Low tech的人。「你過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生活,的確不需要高科技。」我呷了口本地產的Orion啤酒說。
心灰離場
多年前John與我在同一家公司共職。有人曾戲言,能否有資格被捲入公司政治是考察一個人職場地位高低的標尺。John在離開上海前的兩年內二度深陷政治風暴中心。先是被他的前老闆視為威脅寶座的勁敵,後又在新公司派系爭鬥中因魁首失利而被清理出局。當年他心灰意冷離場,把酒餞行之際除了道聲珍重竟無言以對。
三年來他鮮與外界聯絡,重逢時我們不禁有些唏噓。正值東村的杜鵑怒放如錦,細雨中島民們唱着民謠賞花,自在輕鬆。我問起他的生活,他笑了笑說:「簡單到毋須注意時間。從山上到海邊跑跑步,看看電視,一天就過完了。來往的幾乎都是歐巴桑歐吉桑,不像從前,和我打交道的老人不是董事長就是CEO。」
「若不是你來,我根本不會去想以前的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連同所謂雄心壯志都被打包扔在那裏,不想碰。」他面色平靜地看着波瀾不驚的太平洋。
我不由感嘆,大城市大企業的生活貌似安定,卻是讓人無力掙脫的生產線。或者認命被澆鑄成它希望你異化成的樣子,頂着表面風光蠅營狗苟。或者不甘就範,那就索性成了流水線上格格不入的那一枚,被貼上「次品」標籤淘汰。
「你怎麼多愁善感了?」或許我的感慨無意中刺痛了他,他的語調忽然高起來:「說到底,我們都是人在旅途而已。道路是一樣的,而且只有一條,每人手裏都拿着單程票。只不過行程有快有慢,處在不同的階段,有着不同的風景,不同的煩惱而已。」
「要順着道走。」我和議。
「你說的對。」他忽然愉快起來,帶我到一間依山而建,面朝大海,門前搖曳着棕櫚樹的小木屋前說:「我剛把它買下,打算用來做民宿,這就是你說的順勢而為。我不過是放慢些腳步,在節奏很快的社會裏,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所以我特別珍惜眼前這段日子。」
小木屋坐落在恩納,當年拍電影《戀戰沖繩》時,張國榮與王菲就在此依海常駐。人在海角,他的商業眼光依然雪亮,這令我忽地釋然。
人生雖單程,精采之處在於充滿各種可能。
Joe@6角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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