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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27日

楊庭輝

黎巴嫩選舉難緩和深層次危機

自2014年,黎巴嫩先後爆發了國內垃圾堆積如山、債務違約、貝魯特大爆炸案、山火蔓延、全國大停電、貝魯特街頭槍戰等危機,現已儼然「失敗國家」的代名詞。在國運多舛的情況下,黎巴嫩於今年5月舉行了新一屆國會選舉,箇中結果反映部分選民求變心切,但黎巴嫩現已病入膏肓,多個關注它前途的持份者極其量也只可「死馬當活馬醫」。

政治僵局惡化 改革屢受阻

世銀早前警告稱,黎巴嫩的經濟危機是1850年代至今「全球最嚴峻的金融危機之一」。但是,黎巴嫩現處於債務違約的狀態,國際經濟組織和西方大國擔憂繼續借貸給它只會重複出現有借無還的噩夢。國際社會亦有輿論憂慮,黎巴嫩商賈近年連番與政界和主流教派的既得利益者聯手阻撓國會通過削弱自身利益的財經改革,無條件援助黎巴嫩只會讓他們有繼續中飽私囊的機會。因此,儘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今年4月7日宣布與黎巴嫩達成初步共識,未來三至四年將會每年向其提供約10億美元的貸款,但它仍需黎巴嫩國會通過具備認受性的經濟和社會改革才會正式批出貸款。

然而,期望黎巴嫩盡快推動真正的改革只是一廂情願。黎巴嫩近年禍不單行的主因,正正是該國各主要教派權鬥,以及權貴以黑白兩道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所致。黎巴嫩各主要教派近年不時為政治要職的人選角力,導致總統和總理職位均曾出現長期懸空的現象。

國際危機組織去年10月28日發表研究報告指出,即使黎巴嫩無正式總理的亂局由尋求第三度出任總理的米卡提(Najib Mikati)勉強組閣成功而暫告一段落,但由於黎巴嫩議會、市政和總統選舉同在今年舉行,所以米卡提不太可能在一眾選舉結果塵埃落定前有效推行急需的經濟和社會改革。

毋誇大真主黨選舉失利影響

5月的黎巴嫩國會選舉,大量「哀莫大於心死」的黎巴嫩人民要不是已逃離黎巴嫩的煉獄,便是放棄投票。是次黎巴嫩國會選舉只錄得約41%的投票率,數個選舉觀察的國際組織亦認為黎巴嫩的選舉充斥各種選舉舞弊的問題。

然而,說黎巴嫩人民已全盤放棄掙扎,也是過分簡單化的判斷。有外媒報道,一些開放給境外黎巴嫩選民的票站出現排隊人龍。而且這次選舉是自黎巴嫩結束內戰後首次有16名主張摒棄教派特權的獨立候選人當選,可見近年示威抗爭打倒特權階級的訴求清晰地反映在部分選民的投票意願中。同時,過往屢次結黨營私、損害黎巴嫩法治和經濟的真主黨失去了國會的大多數議席聯盟,有輿論因此認為選舉結果為黎巴嫩帶來一絲希望。

不過,美國和平研究所中東和非洲問題專家阿布昂博士(Dr. Elie Abouaoun)於6月3日在《阿拉伯周刊》發表評論文章強調,真主黨選舉失利的影響被誇大了。首先,真主黨和阿邁勒運動黨(Amal Movement)在什葉派選區的支持固若金湯,它們勝出的議席不減反增,只是它們的盟友自由愛國運動黨(Free Patriotic Movement)和一些在非什葉派選區的親真主黨候選人在選舉中失利,才失去了國會的大多數議席聯盟。其次,即使親真主黨聯盟只得62席,尚欠3席才得到國會的大多數聯盟,但真主黨在關鍵時刻仍可拉攏一些騎牆派和敵視以色列議員的支持。再者,黎巴嫩國會的大部分議席仍在傳統權貴手中,這個狀況不利於推動結構性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改革。若既得利益階層的議員為保自身利益,或許會聯手把新晉議員的影響力消滅於萌芽狀態。

況且,真主黨在黎巴嫩橫行無忌,從來並非單靠國會賦予的權力,而是在於它掌控了國內大部分能源和其他公共資源。真主黨過往屢在接壤黎巴嫩和敍利亞的邊境走私毒品和國家補貼購入的能源牟取暴利。黎巴嫩去年曾爆發全國大停電危機,肇禍的深層次因由正是真主黨掏空國庫和把國家補貼購入的能源偷運出境,但它裝扮成「救世主」從伊朗引入被西方制裁的石油,全國上下礙於能源需求殷切和無力阻止它「自編自導自演」,所以在實際上只能對此採取忍讓態度。

雪上加霜的是,俄烏戰爭所造成的全球能源和糧食危機,令外滙儲備貧乏的黎巴嫩更難購入平民所需的日用品。

黎巴嫩軍人和警員的收入亦因黎巴嫩里拉急速貶值而大幅下降。他們在沒申報的情況下做兼職,甚或乾脆當逃兵的情況愈趨普遍。黎巴嫩政府現在連阻止民眾日常在街頭搶掠日用品物資也無力做到,要它有效遏止真主黨的各種惡行無疑是癡人說夢。

黎巴嫩國會選舉的另一焦點,是它對今年稍後的黎巴嫩總統選舉的影響。現任總統奧恩(Michel Aoun)須於今年任期屆滿後卸任。奧恩近年為了鋪排其女婿巴西勒(Gebran Bassil)逐步接棒,不惜加劇黎巴嫩的政治僵局,可是隨着巴西勒領導的自由愛國運動黨在選舉中敗給同屬基督教派的黎巴嫩力量黨(Lebanese Forces),真主黨據報也不太願意支持這個敗選之將競逐總統。

教派對立 總統恐再懸空

有評論認為,黎巴嫩力量黨主席賈加(Samir Geagea)是其中一名有力競逐總統的候選人,但他在去年因貝魯特街頭槍戰一事跟真主黨勢成水火,手握近一半選票的親真主黨聯盟甚有可能阻撓他勝出總統選舉。

簡言之,黎巴嫩什葉派、遜尼派和基督教派之間的政治角力棘手難解,黎巴嫩不排除會重蹈2014年5月至2016年10月期間長期未能選出正式總統的覆轍。現任黎巴嫩總理米卡提過往貪污醜聞纏身,加上他成功籌組內閣至今不足一年,所以現時黎巴嫩政府的認受性和管治效能均嚴重不足。若然黎巴嫩接下來仍無法順利選出新總統,這個昔日被譽為「中東巴黎」的國家恐怕難逃墮下懸崖深淵的劫數。


楊庭輝  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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