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0日
美國聯儲局下一任掌舵人誰屬撲朔迷離,短短數星期前,總統拜登提名鮑威爾連任主席彷彿已成定局,豈料臨門卻殺出個程咬金,現年五十九歲的聯儲局女性理事布雷納德(Lael Brainard)月初獲拜登在白宮單獨接見,從那一刻起,這匹「黑馬」便成為鮑威爾連任之路的最大障礙。觀乎兩人的背景與歷練,最終由誰跑出,對往後的利率決策及銀行監管走向不無啟示,還可從中窺見一些貨幣政策以外的微妙考慮因素。
在貨幣政策立場上,布雷納德與鮑威爾同被視為鴿派,兩人皆認為通脹急升只屬暫時現象,並對就業狀況高度關注,惟布雷納德是聯儲局引入平均通脹目標(average-inflation targeting)政策框架最明確的支持者之一,新冠疫潮爆發初期更極力主張藉控制孳息曲線壓抑長期利率,又多次在演說中反對局方於美國恢復充分就業前改變寬鬆政策。證諸以上數點,布雷納德較鮑威爾「鴿風」更鮮明。
聯儲局若由大鴿派出掌,一般而言對白宮主人有利,前總統特朗普在位時便一再向鮑威爾瘋狂施壓逼其減息,視央行獨立性如無物。然而,眼前局面既複雜又罕見,產業鏈樽頸問題引發供求失衡,致使物價急漲且居高不下,「暫時性」之說愈來愈站不住腳,政策一旦落後於形勢,通脹隨時失控。柴米油鹽關乎民生,怨氣沸騰在所難免,倘若日後被迫以更大力度收緊銀根,金融市場勢必動盪,兩個情景皆足以對政府造成致命傷害。大鴿派掌舵對拜登孰利孰弊,確實需要反覆盤算。
布雷納德在金融監管及氣候變化兩大領域姿態進取,對央行發行數碼貨幣亦採取開放態度,在多個範疇上與民主黨內進步派不謀而合,加上其為聯儲局內唯一民主黨籍理事的身份,由她掛帥領導央行,相信有新猷可見。在鐘擺的另一端,鮑威爾連任起碼有助維持政策連貫性,避免非常時期亂上加亂。兩人互有長短,不過姑勿論帥印落在誰手上,接下的都是一個燙手山芋。
美國十月份消費物價指數(CPI)按年急升百分之六點二,通脹創三十年新高。數據公布後,拜登第一時間安撫國民,聲稱扭轉物價漲風是其首要任務。這顆定心丸顯然全無效用,拜登的支持率降至百分之四十一的任內新低,逾半受訪者把通脹惡化歸咎於總統施政無方,不滿情緒與物價鬥快升溫。
經濟問題就是政治問題,美國前財長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日前警告,特朗普去年敗選下台後深深不忿,對重返白宮念念不忘,聯儲局若無法把通脹壓下來,民粹浪潮恐再遍地開花,果真如此,二○二四年「狂人回歸」就不是天方夜譚。現在展望總統大選言之過早,但國會中期選戰尚有一年便上演,毫無疑問,通脹議題已成為共和黨力爭在參眾兩院一雪前恥的最有力籌碼。
客觀地看,通脹之所以月復月高企,物資能源短缺、職位空缺無法填補等供應端困局自是最大源頭,惟疫情期間當局推出一輪又一輪大規模紓困措施,民眾消費力得以保持旺盛,何嘗不是造成「供不應求」的重要原因。無奈選民普遍現實,記不起政府的慷慨大度,刺激經濟用力過猛終於引發三十年來最勁的通貨膨脹,國民「荷包受損」,卻把怨氣盡數發洩在執政者身上,拜登唯有見招拆招,公平與否乃另一回事。
從普羅大眾角度出發,拜登提名的聯儲局舵手孰鷹孰鴿,沒多少人有興趣深究,更不會像經濟學家那樣,一邊擔心央行動作太慢通脹失控,一邊憂慮收水加息太快扼殺增長。然而,決策者不斷向公眾傳達有工具應對通脹的訊息,可是牛奶、汽油、食品、二手車價格並無見頂跡象,維持物價穩定從何說起?美國人不會像埋怨拜登那樣,把聯儲局視作物價急升的「罪魁禍首」,卻必會質問應對通脹工具是否真的存在。公信力一旦流失,不論誰坐上主席寶座,未來四年日子都會非常難過。
按照近年傳統,聯儲局主席換屆人選理應預早欽點,今次竟遲遲未見公布,顯然有非比尋常的考慮,令拜登不停琢磨。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蒂格利茨公開要求鮑威爾下台,由布雷納德接任;《華爾街日報》及《金融時報》則認為鮑威爾續任實至名歸,並建議由布雷納德擔任負責銀行監管的副主席,締造夢幻組合。正因為各有擁躉,這倆雌雄差別在於個人風格而非立場迥異,由哪一位掌舵,市場對未來政策走向都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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