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7日
除了美國的7400萬選民,誰還認可美國總統特朗普?大部分歐洲人因為他的去職而歡欣鼓舞。但他在一些右翼強人和煽動家及他們的追隨者中,仍有很大的市場,他對獨裁的仰慕,對移民、少數民族和穆斯林(除了沙地王子)的鄙夷,對自由民主範式的輕視,刺激了匈牙利、波蘭、巴西、印度和菲律賓的極權主義政府。而他尊崇俄羅斯總統普京更是毋庸置疑。
特朗普的敗選是全球民粹主義右翼的一次挫折。民粹主義右翼的許多領導人雖將繼續掌權,但如果他們的頭目仍能逍遙地呆在白宮,那麼已經相當猖獗的反自由運動可能會更加旺盛。
特朗普在以色列和台灣也贏得了大部分人口的支持,因為他被視為她們的敵人──伊朗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最強大的敵人。
特朗普政府對以色列的右翼總理內塔尼亞胡有求必應。巴勒斯坦人什麼都得不到。以色列在美國的最大「金主」基本上也都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不是美國猶太人(他們大多投票支持拜登),而是福音派基督徒(他們相信上帝給了他的子民聖地,至少在基督再臨前是如此,此後,猶太人將不得不成為基督徒)。
但特朗普在東亞廣受歡迎才是最有趣的,特別是他的許多支持者既不是右翼,也不反自由──而是恰好相反。誠然,一些中國人也有特朗普式的穆斯林恐懼症,但這並不是支持特朗普的主要原因。
今年早些時候,我對香港和台灣的民主活動家和政客們發表了演講。他們咸認為特朗普是個粗人,但也是率領自由世界對抗共產主義政權的強大領袖。在香港的公開示威和台灣民進黨的選舉集會上,美國的旗幟幾乎從不缺席。
在這裏,基督教也起到了一部分影響。香港最勇猛的民主活動家之一是報業大亨黎智英。自從1997年香港從英國殖民地回歸中國以來,黎智英一直站在為更大的公民自由的鬥爭的最前沿。他也是狂熱的天主教徒,相信民主與中共獨裁直接的鬥爭也是基督教自由世界與專制中國之間的碰撞。
因為他的抗華
不少中國基督教徒異見分子與黎智英志趣相仿。他們相信自由民主是西方民主的產物——確實如此。惟他們認為民主不可能脫離基督教信仰存在(古希臘顯然是被忘記了)則有待商榷。不是基督徒的亞洲人就不是真正的民主派的概念也顯然是錯誤的。
但有些中國人癡迷於特朗普還有別的原因。伊恩.約翰遜(Ian Johnson)最近在《紐約時報》寫道,一些中國的自由派異見分子因為美國的文化戰爭而感到困擾。他們透過自身更加暴力的歷史來看待美國左翼的狂熱。當他們看到人們威逼思想不純者時,想到的是毛澤東的紅衞兵。對他們來說,特朗普粗鄙的政治不正確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反擊。
儘管如此,香港、台灣、日本、韓國還有中國的部分人仰慕特朗普,主要原因還是害怕中國的體制。儘管特朗普偶爾也說說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好話,但他主要仍被視為抗華派。在相信世界圍繞兩大超級大國一分為二,一邊仍然民主,另一邊名義上是共產主義的人眼中,這是特朗普最重要的遺產。
當然,某些國家忌憚中國的實力已有幾百年之久,不管是是皇帝還是共產黨掌權。許多越南人讚美特朗普,但不是因為他們也被專制共產黨所統治。儘管上個世紀美國曾讓越南大部變成焦土,但中國才是傳統敵人。
韓國和日本對美國的態度比較矛盾。特朗普在這些國家都有支持者,但並非大部分人,這一點與台灣不同。兩國都感到了中國的實力的威脅,但依靠美國獲得安全是必要、也是麻煩。白宮的霸凌增加了麻煩的因素。當選總統拜登幾乎肯定是更受歡迎的東亞責任承擔者。
拜登的對華關係也可能不再那麼飄忽不定,而更多依靠外交。但民主超級大國與專制超級大國之間的基本對立將繼續存在──如果中國經濟繼續成功的話,還會加劇。在對民主政府不斷幻滅的時代,中國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非常誘人的榜樣。從中國的鐵路、機場和其他現代便利與美國破敗的基礎設施之間的對比中,便可一窺端倪。
當然,火車是否準點並不是唯一的、甚至也不是最好的好政府標尺。墨索里尼的火車也以準點著稱(不過可能是假準點)。至少美國向世界證明,掌權的無賴仍然可以通過投票趕下台。但如果美國想要鞏固對抗中國制度的模式,那麼她的這一任總統,其實在用自己的權力盡可能地讓中國制度顯現得更加誘人。
作者最近著有《東京演義》
Copyright : Project Syndicate,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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