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20年9月14日

黃裕舜 政思故我在

致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的我,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

十年後的我,依然是一個入世未深的22歲青年。

從前小時候學校曾經搞個「時間錦囊」,讓中一的自己,給長大畢業後的自己寫一封「來自過去的信」。最近幾個星期忽發奇想,一直很想給十年前的自己寫一封信。也許這聽起來很滑稽,不過寫作本來便是一個自發自省的工具,偶爾公器私用,又何妨?

*****

「收到這封信,你也許會很愕然。

你是一個不善於說話的小孩,更是一個獨來獨往的『獨家村』。平時看書多過見人的你,難以跟他人溝通,卻很喜歡看中英文的書。你不論是地理還是歷史,通俗文學還是莎士比亞,總之大小通吃。但沉默寡言的你卻不會貿然跟任何人聊天,更遑論跟別人寫信。

你也許不會相信我,但你十年後將會成為一個在外國大學專攻政治學博士,立志成為一名學者(對,不是大狀,也不是賺很多很多錢的『富翁』)。健談了的你,學會了如何與外界溝通,包裝着本來『三尖八角』的你,將自己愚昧無知的陰沉面修飾,漸漸融入一個你現在也許很陌生的世界。

不信我?就知道你不會信。就讓我跟你揭示一下,你未來十年的心路歷程吧。

剛上初中的你,很心高氣傲。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要求自己十全十美。雖然體育你肯定是不行,但你在所有其他科目上無一例外地要求自己做得最好,因為你害怕失敗,害怕成為被同僚所拋離或厭棄的loner。你要成為最好,因為只有最好的你,才不會被他人比下去。

那我會叫你,學會放膽去失敗。因為你會發現,你鋼琴考試的失敗、申請獎學金的失敗、參加辯論比賽的失敗、報暑期工的失敗,並不會令你百毒不侵,但只有令你看到並反思自身的不足,再接再厲。如果你肯一早放膽去失敗,也許你現在成就會更佳──或也未必。也許你不會在關鍵問題上躊躇不前,而是過五關斬六將,或也未必。過早的『成功』,讓你對嘗試、對自己的不足感到盲目,令你一次又一次走了掘頭路。及早失敗,也許能讓你最終成就得更多。

對了,你總是覺得你身邊的人,很蠢,很麻煩,很不了解你,對不對?不擅於跟同齡人溝通的你,期待着認識與你『匹配』的朋友,所以你渴望長大。

但你得學會珍惜你身邊的親友。有些你最親的人,會在你意想不到之時與你離別,當中沒有道別,只有一支支突然熄滅的蠟燭。現在的你也許會感到很孤單,然而你未來十年中,必然會遇到和結交到不少你從未想過會喜歡的朋友。但這些朋友當中,不少卻會離你而去。有些是因為你的立場,有些是因為對你的誤解,但更多是因為這乃是交友的本質,知交多半零落。

你對身邊的一切的關注,一知半解(當然你不會認同這一點)的半桶水評論,在你不問世事、離地非常的朋輩間,也許是一個稀奇的現象。

你的家人老師也常常問你,『你為何會這樣想?』

而你也常常反問他們,『我為何不能這樣想?』

他們說你很老積,你卻笑他們很老土。

兩年後,你將會被電視上的一幕幕挑起對政治的興趣。4年後,你會被政見與你截然不同的同伴所震撼、打動,也會啟動了你被同僚排擠或孤立的一種宿命。6年後,你會看見你身邊的秩序變得很陌生,讓你滿腔熱情地投身在為他人助選。9年後,你會發現你身邊很多認識的朋友,此時此刻與你成為世仇、直至永遠,直至現在。現在的你,與將來的你,都是注定『與眾不同的』。

在這個奇妙的旅程中,有些人會對你奉承,有些人會對你讚不絕口。這些人,你得提防,因為他們最終喜歡的不是你,而是你所帶來的好處。有些人會對你批評不絕,卻會在你落魄之時為你挺身而出,成為你身邊的摯友,這也是你當時意想不到的。當然,旅途上更多的是與你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這些人,有些是助長你成長的助力,也有些為你帶來必然經歷的挫敗及陷害。

你現在必定很想長大,很想去摸索及了解你未曾見過的一切,很想去認識你還未認識的人。你急於成長,因為你想獲得更大的責任、更多的『權利』、更多的經歷。你不想等,因為等待讓你感到不耐煩,一切都是那麼的乏味,boring! 你抗拒校規,你覺得學校的老師總是那麼的煩人。你抗拒作息定時,因為為什麼11點鐘便要睡覺?

但當你長大以後,你會發現,其實簡單的人生、不用過度思考猜想的人生,也是一種福份。你得好好享受你所擁有的一切,因為這些皆不是必然。平凡是無聊、無聊是無知、無知卻是一種福。一種難以想像的福。長大後的你,很想回到當年的春天裏(汪峰?),穿着校服,過着一種有秩序、有規矩的生活,迎接那燦爛奪目的日出。日出、日落、日暮。

有的人跟我說,你長大之後,變了。也會有人說,這是你長大的必經之路。變了,又怎樣?不變了,又如何?變乃是成長的一部分,但成長從來都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過程,當中必然有其缺憾。

若你今天真的收到了這封信,我還會在十年後的今日寫信給你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不要幻想將來的你能夠回到過去,也不要在現在幻想明天總比今天好。你沒有選擇去不去明天明月明年的權利。但相對你身邊的很多人,你其實很幸福。因為你有選擇生存與否的權利。其實,這就足夠了。共勉之。」

黃裕舜

牛津政治評論創刊總編輯、《時代》雜誌撰稿者、民智行動設計智庫創會秘書長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