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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7日

盧宜璋 建築思話

什麼是香港建築?

友人曾經問我:「什麼是香港建築?」

這條問題的確有趣,我相信不同建築師或香港市民心中,都會有各自的解讀和獨到的答案。但這絕對是一條我們值得思考、值得回味的問題。

有保育人士會說,香港建築就是對香港有價值的歷史建築。在歷史層面來說,香港雖然位於中國海岸南方邊緣,但她在我國歷史版圖上從未被邊緣化:香港曾經有先秦的重要禮器牙璋出土、在唐朝時也是駐兵重地,屯門就是「屯兵之門」、 宋末皇帝逃難至香港。建築絕對是歷史文化的體現,一般而言,建築物通常會屹立數十年,香港亦有不少歷史建築已經存在超過一個世紀,吉慶圍、三棟屋等就是一些例子;建築物可以說是活生生的時代化石。

又有人說,殖民地色彩的建築物就是香港建築。香港自開埠以來因為經濟、地理、環境、社會等不同因素,交錯孕育出一種特有的文化,形成一個中西合璧的建築實驗場所。香港茶具博物館、終審法院、前立法會、域多利監獄及警署群、禮賓府、舊上環街市等,便是豐殖民地色彩的建築,當中不少都具一定的歷史,因此與第一種說法相類近。但我認為這個說法比較狹義,因為殖民地時期的建築其實並不止於上述比較早期的建築,香港上海滙豐銀行總行、中國銀行總行等現代風格的建築,也是在殖民地時期興建的呢!

形態各適其適

提起中環的建築,便不得不一提構成國際知名東方之珠兩岸美景的摩天大廈建築群, 這些主要是現代建築風格玻璃光幕牆的建築物,外形各自獨特,還有不少是著名建築大師的手筆。在香港的明信片和不同宣傳刊物中,每每會見到這個標誌性的維港建築景象,這也是外國人或遊客眼中的香港。所以,又有人會如此定論︰這些建築物加起來就是香港建築。果真如是嗎?在我國上海、日本六本木、美國紐約等國際城市,不也是有機會見到這類現代設計風格的摩天大廈嗎?

此外,有人會認為一些貼近民生的建築空間和城市空間,才是屬於香港的建築。建築廣義一點來說也包括街道、社會建築及公共空間等設計,一些舊街區或社區群落就是組成我們在香港生活點滴的構件。未必人人都懂得欣賞香港國際知名的高樓大廈傑作、或是品味香港的深厚歷史,但生活空間就是最能親身體驗的設計。鴨寮街和廟街等富有香港本土特色的城市肌理,以唐樓為設置背景,以朝行晚拆的排檔為香港生活文化的舞台,到了晚上層層疊疊、大大小小的霓虹招牌爭相示艷,把天空照亮得如同白天,展現出另一番香港風味。

香港居住密度可說是冠絕全球,在較稠密的地區每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達至近萬,因此,又有城市學者認為土地珍貴、寸金尺土,稠密發展模式就是香港特色。黃埔花園、太古城、沙田第一城、麗港城、美孚新邨等高密度大型屋苑就是再好不過的例子了。單是美孚新邨便有99幢住宅樓宇林立,除了以一個「密」字來形容,我也想不到其他更貼切的字語。如果欣賞過已故德國攝影師 Michael Wolf(麥可.沃夫)名為「Architecture of Density」(高密度建築)以香港建築為主體的作品系列:一幢接一幢建得密不透風的屏風樓的畫面,宏觀、精準地刻畫出香港的城市景觀,就會明白這種外國少見的密集住宅房屋群景色。

大城市的隱喻

回到當初的問題:什麼是香港建築?以上全部都不是,以上全部加起來才是。

其實上面的各種說法都恍如瞎子摸象地去了解香港建築。建築不是單一的形態、外表、觀感或特質。除了以上種種,香港升斗市民在夾縫中製造出屬於自己空間的窄巷、由食的文化所衍生的茶餐廳冰室建築、從鬧市十五分鐘便能抵達的郊野綠化帶、「購物獄」的深淵式商場、如蜘蛛網連接各大商場及地鐵站的行人天橋網絡、叫人又愛又恨的納米樓和劏房等等,全部都是香港建築。

如果用音樂來作比喻:一首有地方色彩的音樂包含的色彩,從來不會只是源自其中的幾個音節,它的特色是由樂曲中每個構件互動地湊合而成:節拍、旋律、音調、速度、演奏樂器等。

香港建築就是以一個最「香港」的方法,去解決我們空間問題的物質化體現。當各位去閱讀香港建築時,不妨多了解一下每一幢建築物背後的故事、設計原因和建築師嘗試為我們用設計去解決的課題。正如Michael Wolf曾說:「我拍攝的不只是建築物,是大城市的隱喻。」

所以,香港建築並不是一種形態、一種外觀;而是一種精神、一種思維、一種態度。

盧宜璋 香港建築師學會會員

文章只代表個人意見,不代表香港建築師學會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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