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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17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示威投票促改革 貧富齊心或有成

一、

美國非裔黑人佐治.佛萊(G. Floyd,又譯弗洛伊德)拒捕,為警員膝頭壓頸致死事件,在美國引起的全國街頭抗爭活動,已蔓延西方以至親西方(如台灣)社會,各地扛起反警暴及反種族歧視大纛的示威,激烈勇武程度,比媲本港的「反送中」群眾運動!引發這場可說全球性警民甚且人民與政府對峙大規模社會運動的原因,論述甚多,當中不少真知灼見,筆者今天以反大愛主義(qlobalism,辭書譯為全球化或世界主義)為切入點,淺談這個問題。

一句話,大愛主義是過去四、五十年促進世界經濟高速增長、同時創造了巨額財富的神丹妙藥,可惜,由於財富分配不均,形成了如今大家所見的有錢者愈富、無錢者愈窮的普世(包括中國)現象。在太平「盛世」,政府和發財「立品」的財主,通過形形色色的免費午餐,令無法分享大愛主義好處的低端人口,在貧窮線邊緣掙扎而不致飢寒交迫,物質生活不愁匱乏,他們對社會不公的不滿,因而隱而不發或只見言文不見行動。可是,當「武肺」疫情環球擴散導致經濟運作癱瘓,失業人口以百萬為單位跳增時,引爆貧富二極化在人們心中積聚的怨恨,加上不少人認為帶來社會不公的資本主義制度必須改革,由是引發左傾知識分子參與其間的大規模群眾抗爭,是很自然的反應!

從街頭抗爭活動或統計數字看,女性和小童在疫情中受創最重,這是因為女性大多從事較易受病毒感染的基本工作(essential Jobs如醫護、保育及侍應等),兒童則因缺乏照顧而受害。耶魯大學五月二十八日一份有關疫情的報告,顯示染病拉美人(Latino)死亡率幾乎二倍於白人,而非裔黑人死亡率比白人更高達三點五倍;至於女性,特別是從事醫護工作的,染病率更高達百分之七十三,那顯然是工作風險較大而保護配套不足所致。

經濟「停擺」引爆失業潮,而當中以拉美人及黑人分別以失業率百分之十七點六及十六點八掄元,白人的失業率百分之十三點三,雖然不算低,卻比有色人種「優勝」。種種人所共見的種族和性別「不公平」現象,是美國的非亞裔有色人種及女性踴躍上街且視死如歸極度勇武的底因。

受不公平待遇的人群,在自由的國度,除有上街和平抗議抗爭權利之外,還有以手中一票表示不滿並敦促執政者行「公平之政」的自由,據洛杉磯成立於一九九○年、目的在鼓勵年青人成為選民的Rock the Vote統計,佛萊死亡後一周,新登記選民已超過五萬,這些新選民七成六是女性、七成不足三十歲;另一新選民登記組織Voto Latin,於同一時間亦錄得五萬拉美人登記為選民,比預計的二萬名超額逾倍,可見美國重視手中一票的程度。

如果沒有一人一票的選舉,當前美國這場街頭示威,肯定更難「收科」!

二、

龐大的維穩費令內地人民無法上街抗爭、黨一貫正確則令內地人民失去自由表達意見的渠道!不過,這並不表示北京政府漠視「新冠疫情」加深經濟下行幅度對民生的負面影響。繼五月二十八日在人大會議後的記招會透露「目前中國有六億人平均月入只有一千人民幣」(按國統局新聞發言人前天指出「有關數據」有根有據,並非憑空揑造),李克強總理六月十五日在北京主持廣交會「雲開幕」儀式上發言,指出政府「正在促消費並推動消費升級。」重申欲藉刺激內部消費保經濟的決心。總理這些「指示」,意味和行自由經濟由無形之手主導市場的國家不同,中國為了「全面小康」達標(小康的指標是二○二○年城鎮人民月均一千五百、農村人民月均六百六十六人民幣),必定會由政府有形之手「打好脫貧攻堅戰」。非常明顯,內地經濟在「新冠」肆虐前已呈頹態,不然,習近平主席的「心頭好」小康社會不會在應該全面實現小康的二○二○年無法達致;如今加上疫情對經濟的摧殘,有形之手橫掃市場,已屬必然。由於政府掌握了大部分國家資源,加上仍奉以消滅資產階級為使命的馬克思主義為明燈,相信政府會迫使「先富階級」在稅務上作更多「貢獻」。至於有形之手與無形之手誰勝誰負,即內地經濟復甦程度會否勝於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大家拭目以待但筆者買美國勝出。

內地貧富二極化的嚴重情況,雖遠遠不及美國,但目的在平均財富、「無產階級優先」的社會主義,怎能和唯利是圖追奪利潤不擇手段不顧受薪者死活的資本主義作比較。人民銀行四月公布一項於去年十月進行覆蓋三十省的調查,顯示百分之一的城市家庭擁全國百分之十七點一財富(二○一六年美國的數據為百分之三十八點六),以次百分之九的家庭佔百分之三十一點九(百分之三十八點五),其餘百分之九十共分百分之五十一財富(百分之二十二點八),儘管財富集中程度不及老美,不算很嚴重,但北京已高度關注。至於有形之手會出什麼招數?筆者所見資訊無多,只能綜合為下述二項——

甲、巡視廣交會時,李總理雖不再提「地攤(流動小販)經濟」,但成都的成功例子(約三萬六千個流動小販「於一夕間」創造了十萬個非正式的就業單位),成為急於求成的政府在全國推動這種「貼地」經營形式的原動力。換句話說,雖然「地攤」遠離高端境界,但肯定會全國推動。

乙、電子商業模式的成功,國人引以為傲,但與此同時,把實體零售業尤其是家庭式小店推進寒冬;前者利潤豐厚,看來政府會定出政策,令這些「新發財」企業在創造就業(特別是解決八百七十萬大學畢業生就業問題)及稅項上作更多貢獻。

人民無法上街抗爭,加以手上沒有選票,在這樣的國度,以提高人民福祉為天職的政府,必應會更大力地揮動成效難測的有形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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