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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21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一黨二制冲天炮 三權攬攪和理非

一、

立法會內務委員會主席選舉,建制泛民,各有「把戲」,一拖半年,仍無結果,中共看管香港的「兩辦」(港澳辦及中聯辦),遂發表措詞強硬的聲明(見去周三本欄),劍指主持會議的內會副主席郭榮鏗議員,斥其縱容「拉布」,壞了大事;同時隱約盯着建制派,為其頭大「冇」腦、自製困局、不能扭轉局勢的「無用」而氣憤。

「兩辦」就香港內務發聲,等於把其直接操控香港事務的實情公開,不再幕後「發功」,而是毫無忌憚地撕破臉皮,站到台前進行赤裸裸的干預。「兩辦」特別是中聯辦「過問」港事,是否符合《基本法》二十二條的規範,這幾天來引起關心「一國兩制」是否不變形不走樣地貫徹者紛紛議論,非建制的「噪音」按下不表,熟識本地法律的建制派學者,如向來被人視為經常替北京說項的《基本法》委員會委員、港大法學教授陳弘毅便指出,中聯辦有權直接干預港事的地位「存灰色地帶」!

陳教授的看法,在建制內肯定有「知音」,為了替「兩辦」護駕,特區政府於去周六(十八日)發出公開聲明,在橫跨周六深夜至周日凌晨短短六七小時內,連發三稿,直接就「兩辦」過問港事的「合法性」,改正改正再改正,其狼狽不堪,盲人可見;睜着大眼說話的資深大律師兼行政會議成員湯家驊,看畢特區政府的「三稿」,亦於周一公開批評政府「不掌握情況」,等同指政府「講多錯多」,因此建議政府就此問題,「不應(再)說話」。大律師公會昨午的聲明,直率指明「港澳辦和中聯辦亦應該受《基本法》第二十二(一)條不應干涉特區自行管理的事務的原則約束」;在不少問題上,事務律師的看法未必與大律師同調,然而,律師會會長彭韻僖亦促請政府對先指中聯辦根據《基本法》第二十二條成立,而後又兩度發稿否定此說法的「立場反覆之處加以解釋,以釋市民之慮」。

林鄭政府欠缺辦事能量和能力,眾所周知,惟其調協內部意見、統一對外口徑的手段亦付闕如,則頗出眾人意外。

「兩辦」擺明是特區香港的「頂頭上司」,其聲明來勢汹汹、大有雷霆萬鈞之勢,可是,一看十七日內會仍然未能進入選舉程序,反證了「聲明」是虛張聲勢、無濟於事,而射此目標明確卻無力之矢,暴露了「兩辦」試圖牢牢掌控港事但籌劃無方,同時看出中央與特區政府面對這等原則性大問題時,事前竟未深入籌謀、互相協調,以達合作無間並能服眾的目的。

顯而易見,「兩辦」擺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姿態,為其直接干預的舉措塗脂抹粉,甚且不惜曲解《基本法》條文,卻過不了此間建政內外法律學者的審視;至於盲從京意、跟在後面聽候使喚的林鄭市長,有如不懂官話、頻頻出錯的勤務兵!特區政府試圖把主子脫軌的作為合法合理化的連珠解釋,令人毛骨悚然,因為這樣子為護主的強說詞,予人以特區香港行的是一黨兩制,不再是當初廣受認同、鄧小平親自拍板的「一國兩制」!在二○一八年的《施政報告》中,市長說她「必須全面、堅定、準確地擔當『一國兩制』的執行官」。二年下來,這個「執行官」的所作所為,騰笑方家、傷盡港人。

二、

「兩辦聲明」仍在發酵,當局已急不及待,連珠發炮,警方遂於十八日展開大圍捕,對象主要是歷來身體力行的「和理非」泛民政治人物;高調的圍捕帶有震懾性,人所共知,但「後遺」為九月的大選(如果如期舉行),建制派遭滑鐵盧之敗,不難預期。手無寸鐵的「反對者」,遭逢強力的維穩警力,只有束手就捕一途,但看在「和理非」港人眼底,他們以手上的一票展示憤懣與不滿,可能性不容抹煞!

對「大圍捕」反感的人甚眾,因而預期街頭抗爭活動回潮甚至轉趨激烈,大有人在。不過,筆者不作此想,一來這種反應並非「和理非」的本心;一來有港獨意識的本土派,向來詆毀「和理非」不遺餘力,此刻怎會冒性命危險為「和理非」頭面人物的被捕而走上街頭?筆者認為港人對警力的反抗,主要反映在投票箱上而非街頭抗爭升級。這會否令九月選期押後或在京官指導下另起爐灶成立「另一個立法會」?大家走着瞧罷。

至於有人認為看京官的直接插手港事及「大圍捕」,所有種種,似在為二十三條立法鋪路,筆者對此可能性存疑。為二十三條立法,是港人應盡的憲制責任,但此法一立,港人固然受其規囿,中央在港活動亦受掣肘,因此二十三條立法對整治香港反對派的有效性,遠遠不及如今「兩辦」代表中央的牢牢掌控、監督香港,加上人大釋法的「自由發揮」,才堪稱法力無邊!

對於許多港人來說,這次「大圍捕」,尤其是拘捕李柱銘和吳靄儀,的確令人憂慮,因為兩位都是年資甚深、在反對陣營極孚人望且規行矩步的「和理非」典範……。李柱銘身體力行維護香港的民主自由,數十年如一日,他不僅是泛民派的先行者和精神領袖,且在國際享譽甚隆,一九九七年於美國國會獲頒美國全國民主基金會民主獎、二○○○年在歐洲議會獲歐洲人民黨組織(EPP-ED)頒贈舒曼勳章;二○○七年在京奧舉行前夕,曾投書國際媒體,呼籲美國總統敦促中國政府改善新聞、集會、言論與信仰自由。李氏對自由民主的追求,為歐美政黨讚揚,港人與有榮焉;而他對港事國事的貢獻,在草擬《基本法》及游說美國國會和克林頓總統接納中國加入WTO上,更展露無遺,可惜這些有功於家國的行動,不僅從未為國家「確認」,沒想到為中國經濟利益盡了最大努力的這位「和理非元老」,還會為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而被捕!至於對法治茲茲在念且為此「奮鬥」數十年的吳靄儀女士,如今亦被捕,一代法界精英,竟被狂妄之徒說成「應感羞恥」,怎能不讓人唏噓!香港是換了人間!

三、

關心國是、嫻熟世情的人,不免要問,值此世人追查「武肺源頭」並把矛頭直指北京及南海已聞火藥味、意味中國八方受敵之際,何以北京此刻仍要強行在香港行「河水倒灌井水」之策?這豈不是添煩添亂的舉措!?筆者的答案是,北京看透特朗普總統為角逐連任,看中「武肺」令美人仇中情緒升溫,其打壓中國之心愈決,而此「亡共之心」,不可能因北京擺出「親善」態度而改變。當前的情勢,不論北京揮拳出擊或伸出橄欖枝,均無法減慢遑論壓下美國的敵意。因此,與其對美國「示弱」,何如採取主動、步步進迫,這於局勢無助無補,惟可撩起更猛烈的民族情緒、進而強化擁護北京政府的民心!

從另一角度看,北京深明美國會否撤銷《香港政策法》、落實《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取決於與特朗普選情直接掛鈎的「國策」,不會受北京的香港政策所影響。港人若因英美等西方國家在言文上支持本地「反對派」而竊喜,認為美國會「出手」,北京會「讓步」,是不切實際的「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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