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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16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武肺破壞無孔不入 美高校竟成受害者

一、

「武肺」對香港學校(各類教育機構)的負面影響,將隨「疫情」的過去而終結,但對那些外國學生佔較大比例的學校,由於「去中國化」(De-Sinicization)已成世界潮流(請參考十四日本報高天佑的〈警惕全球「去中國化」〉,「疫情」過後,由於最豪氣的中國學生大減甚至完全消失,令不少學校特別是美國大專院校的財政,有入不敷支的隱憂。「武肺」的這種副作用,在一般人——當然包括筆者——想像之外。

引起筆者作此文的「觸機」,是見哈佛通訊Crimson報道「哈佛將出賣值十億零七百三十萬(美元.下同)債券」的校聞。出售「校產」,原因是受「新冠肺炎」的影響。迄去年底,哈佛「校產」達四百零九億(全球最高),旗下一百三十多個基金的總盈利近六十億,此次「變賣資產套現」,看情形是受「疫情」的打擊,令今年基金表現稍遜,且持有債券的回報似有若無,加上來自中國的「財路」可能暴減甚且中斷,頭寸(Liquidity)不足,因此才有賣債之舉。

由於吸引了大批用錢豪爽的海外「顧客」,令教育事業成為美國獲利最豐的服務業。統計顯示,二○一六年度,美國大專院校一共錄取約百萬名外國學生(比十年前增四成),當中以中國學生佔絕大多數;二○一七—一八學年,中國學生達三十六萬三千三百四十一人,佔總海外學生三分之一強(一九八○年只佔百分之一)。教育機構雖都打出有教無類培育人才的大纛,但在資本主義社會,學位需求殷切的自然後果必然是「價格」上漲(繼之而來的則是學額大增),在二○○八至二○一八年,美國大學學費升幅達百分之五十五,增幅遠較期間只有輕微增長的平均家庭收入高出數倍,本地學生難以負擔,但美國院校看中新興國家如中國、印度、南韓和沙地阿拉伯的市場,遂年年加費,而學費愈高的院校海外學生愈多,不少美國院校因而大事擴張以招徠更多「顧客」。

資料顯示二○一九年,海外學生支付美國公立院校的學費高達九十億,約佔其總收入百分之二十八,惟是年海外學生只佔學生總數百分之十二。海外學生已成為美國院校的主要財政來源。

二、

受生育率下降、中美貿易戰及政府削減教育經費的衝擊,過去十年間「積極發展」的美國院校,不少已陷入「財困」!特朗普總統上台後,中美關係急轉直下,美國對海外尤其是中國學生的「懷疑與歧視」,本已令「海外學生」人數萎縮,如今加上「武肺」,中國成為美國的大敵,移民政策加上院校在「國家安全」前提下,對中國學生另眼相看,新學年的中國學生幾乎絕跡,等於自斷中國財源,不少公立院校固然叫苦連天,私立的當然更不好過;三月十八日,穆迪一項「武肺」對大專院校財政衝擊的調查(Moody's lowers higher ed outlook to negative amid coronavirus crisis),指出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的私立院校已出現財赤(running deficits),論者指出此數字快達百分之五十!稍後若有美國院校因財政破產而關門的新聞,大家不必大驚小怪。

事實上,保險界洞燭先機,早早看透海外學生、其實主要是「大豪客」的中國學生的凋零,必令不少院校財政出問題;為這類院校着想,從去年開始推出一種令筆者大開眼界的「保險單」——如中國學生人數下降,院校可獲賠償,一個具體例子是伊利諾州大學Urbana-Champaign校區購買達六千萬的保險:「如果因『健康理由』或簽證問題令中國學生人數減百分之十八點八」,大學便得「保險金」。顯而易見,這家大學「發達」了。順便一提,西方保險業腦筋轉得快,學校收生不足可買保險之外,還有球賽因故停辦的保險。倫敦著名的溫布頓網球賽便買了一億英鎊的「意外停賽保險」,今年第一百三十四屆的球賽現在因「武肺」不能舉行,主辦機構「全英草地網球俱樂部」因此可能在經濟上反而有所得着!由於政治高危經濟動盪,這類保險成行成市,不難預期。

三、

成立於一九一九年、總部在紐約的「國際教育學社」(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三月中旬發布一項報告,指出百分之三十七美國大專院校有流失中國學生的問題,原因是「武肺」令「學生無法旅行」(其實是根本沒有飛機班次);看實際情況,似比上述的數據更嚴重。中國學生少來甚至絕跡,原因多端,無法赴「最先進」的美國學府求學,對「求知欲」極盛的學生,當然若有所失;但對美國的損失,除了學院的收入,更重要的是「人才流失」。一般人只知道中國學生無法赴美深造,或會拖慢中國的科技發展,但其對美國帶來深層傷害,更令「有心人」憂心忡忡,美媒的報道指出近三成美國「獨角獸」(市值十億的創新科技公司)的創辦人為「中國留美學生」!中國學生不來,對中美均沒好處。不過,退一步看,這種經濟損耗,白宮的智囊沒理由不理解,其仍行與中國割蓆的政策,足顯美國不惜一切打壓中國的決心!

二○一九年,海外學生在美國的開銷(主要是學費)達四百一十億,這令美國的「國際教育」成為第五大的「服務性出口業」,亦是少有錄得「貿盈」的行業;不但如此,美國的物業市道亦因「武肺」受挫,因為為海外學生而興建的「宿舍」,已成一項不可或缺的地產發展,據物業分析公司Bonard的研析,二○一八年這類物業總值為一百七十四億(○九年只有不足九億),十年間增長十八倍,與期間中國留學生大量湧人,必然有關。隨着中美交惡趨於明顯,經營學生宿舍的地產公司已有約四成出現虧損,如今因政經理由中國學生被美國「禁足」,此一「新興產業」,已成夕陽行業。

中國留學生還帶旺美國大專院校的就業,教育部的數據顯示美國一百大(以人口計)城市中,院校是其中約三分二的最大僱主,如今人浮於事,那些未獲終身職的學者,極易淪為「散工經濟」的犧牲者……。「武肺」影響深廣,已是眾所周知,惟其是美國高等教育業打擊之大,則頗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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