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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14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削捐助撒鈔票 一切為了選票

一、

《經濟學人》的姊妹刊物《一八四三》(是年《經人》創刊)最近一期(四月八日)有長文介紹大約十個分別來自世界各國的「肺炎新詞」,內地有二新詞上榜,筆者認為較有意思的是「你別來(,)我無恙」(附羅馬拼音),巧妙地把「別來無恙」改成切合現實的流行語!顯而易見,家居和社交隔(距)離,可能真的有「避疾去疫」效果,然而,此舉卻不僅令經濟陷於癱瘓,且因「與世隔絕」衍生了後患無窮的心理病,美國衞生部的一項統計顯示,已有五分之一的美國人,因為不能自由地與人溝通而感「生命無意義」,悶悶寡歡、了無生趣,專家預期自殺率將大幅飆升。

經濟活動瀕近停頓,亦因「你別來」即你別來開工所引致,看「疫情」的擴散程度,有經濟學家估計年底美國失業人數將達四千七百萬、失業率百分之三十二;筆者此前已不敢相信失業率會達三成,現在以為此新數據,也許是試圖迫政府加大「撒錢」額度、令資本家安渡難關的「陽謀」——近五千萬成年人失業,太誇張了!一九二九—三○年的世界經濟大蕭條,發源地美國失業率「不過」百分之二十四點九。不敢想像,失業情況若真的在三成水平徘徊,美國進而世界經濟會如何悽慘。

不過,與三十年代明顯不同的是,如今各國政府都拜凱恩斯為師(「經濟政策貴在適時」,目前以凱恩斯學說治標,次佳的選擇),相信政府「微調」,經濟便能起死回生、永享「經濟繁榮」之利。不過,這種「願景」,早被蘇聯短命經濟學家康特拉狄夫(N.D. Kondratieff, 1892-1937)推翻,他一早「實證」經濟有「長期(五十至五十四年)循環」這回事(他認為資本主義經濟盛衰交替,違背了馬克思強調資本主義必亡的教條,被斯大林放逐至西伯利亞,飢寒交迫,四十五歲便瘐死集中營;當然,如今政府——民主的和專制的——均行經濟集權之策,牢牢掌握財政大權(在尊崇海耶克的國度,政府亦不會採納海耶克貨幣應私營化〔Denationalization of Money〕的主張),以美國為例,將通過加大撒鈔票力度的辦法,力抗必然來臨的經濟循環(有興趣的讀者,可參考筆者三十六年前為《信月》所寫的萬餘字長文〈評康特拉狄夫的循環理論〉,收《原富精神》),加上由於處理「武肺」手法不當而民望下降,矢志連任的特朗普總統,因此必會不惜一切,除救大企業尤其是華爾街大行出險境,還會往已無薪給的受薪階級手裏塞錢……。據已公布的救援計劃,失業工人平均只能獲百分之四十六點六月薪,那意味「吃得飽便無錢交租」,料特朗普會不顧後果為這支以千萬人計的失業大軍解決生活問題,以遂其連任之願!

二、

執筆時確診「武肺」的美國人達五十三萬餘,死亡人數則近二萬一千之數(見報時肯定有所增加),美國已成「武肺最大受害國」,不少美國人把之歸「功」於期初特朗普不聽專家(包括非專家,仇中健者、中國經濟殺手納瓦羅)之言、過分低估疫情的嚴重程度所致;特朗普的民望,不論是親共和黨(如Rasmussen報告)的還是擺明車馬與特朗普對着幹的(如CNN),均有明顯下跌。這種趨勢,對十一月的選情有負面影響,特朗普因此會「絕地」反擊。

特朗普最佳卸責的藉口是說他為世衞(WHO)總幹事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所誤導。美人會否接受這種解釋,現時當然無法猜度,惟譚德塞連番有關「武肺」的言論(本報近日已有詳細報道,不贅),不但與事實不符,且大讚中國「做得好」,肯定已撩起受「武肺」所苦的西方世界的敵意,美國人當然更視譚德塞是北京代言人。在這種情形下,特朗普繼宣布削減對世衞的「樂捐」數額,採取進一步行動如發起罷免譚德塞職務甚至另起爐灶,與世衞「分治」世界公共衞生事務。這類「創舉」,如有利其提高選情,特朗普什麼事都做得出。

世衞是聯合國「特別組織」,經費由成員國「眾籌」,而方法有二。其一是根據成員國的經濟力為基礎的攤分(Assessed Contributions),其一是隨緣樂助(自願附加供款Voluntary Supplementary Assessed Contributions),在二○二○年度,世界三大經濟強國的美國承擔五千七百九十萬(美元.下同),中國和日本依次為二千八百七十萬和二千零五十萬(成員國的總額共二億四千六百萬)。美國原本承諾「樂助」的數額為六千四百七十萬,三月底且已支付二千二百萬,如今情況急轉直下,看特朗普氣急敗壞的嘴臉,美國決意和譚德塞割蓆,與世衞「緣份」已盡,答應「樂助」的餘額相信亦會被取消……。中國除交付份內的分攤數額,對世衞的附加供款肯定不及美國,不過,中國的「樂助」也許用在其他方面,而「收效」之宏,從譚德塞對中國的讚賞可見!

譚德塞學歷和資歷都不錯,惟他的辦事能力,早有貶詞、二○一七年七月一日,他就任後不久的十月下旬,便宣布委任有「津巴布韋屠夫」別稱的津巴布韋終身總統穆加貝為「親善大使」(與習太彭麗媛〔陳馮富珍任內委任〕同級),舉世反對,見勢色不對,二天後譚德塞便宣布「收回成命」。僅此一端,足顯其人完全缺乏政治觸覺。穆加貝是把他捧上台的「非洲大老」,為「報恩」亂了章法,結果令他聲名掃地。在處理台灣電郵上,亦可見譚德塞的顢頇;「世衞」早收到台灣「報警」的電郵而不公布,足證在譚德塞治下世衞已失不偏不倚的正常功能;而他盛讚北韓人民瘦骨嶙峋為其衞生政策之功,更早已淪為笑談……。

在處理「武肺」上,譚德塞未經調查便相信中方提出的數據,不但引起泰國世衞代表Suwit Wibulpolprasert醫生於會議上公開奚落譚德塞(建議世衞到他認為已控制疫情的武漢開會),全球更有五六十萬人聯署要轟他下台,更有人向美國「請願」,要美國提名台灣衞生福利部長、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指揮官陳時中取代譚德塞……。在這種情形下,世衞將有巨變,不難預期,而以中國當前八方受敵的處境,相信不會為這位希旨承風凡事揣摸京意但政治觸覺遲鈍的非洲奇才力爭│即使失勢的譚德塞成為台灣重返國際舞台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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