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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1日

郭永禧 建築思話

香港城市空間能帶動上流嗎 ?

南韓電影《上流寄生族》勇奪4項奧斯卡獎項,對於筆者來說,電影中情節除了真實反映出南韓貧富懸殊等各種社會議題,更令人共鳴的是,香港作為大都會,同樣存在「堅離地」高企的堅尼系數,社會上收入分布極不平均。

影片中出現的半地下室房屋據聞在南韓是十分常見,租金便宜,是收入低下的窮人聚集地。不陌生,活像是香港的「籠屋」、「劏房」、「板間房」和「天台屋」一樣。

半地下房屋環境惡劣,而且十分潮濕,房間內黴菌放肆地生長蔓延。片中描繪主角的半地下室房間臨近地下水渠,再加上醉漢喜歡在他們的窗戶撒尿,室外環境一樣惡劣。

全港21萬人蝸居劏房

根據社區組織調查,不少劏房戶或天台屋都是廚廁合一,衞生問題令人擔心,沖廁水會「噴到飯餸」,因空間不足,又要將菜放在廁板上處理,加上劏房空間細甚至無窗,就算有窗亦面向常有垃圾堆積的天井,通風差,環境衞生惡劣,住戶困苦情況可想而知。據政府統計處於2018年公布根據2016年中期人口統計的結果,全港約有21萬人住在約9.3萬個劏房單位內,平均每人居住面積只有57方呎,比起公屋標準的75方呎更低。

香港和首爾都是先進的大都會城市,但同樣地貧富懸殊,活在城中的人無可避免被分為兩個上下階層。筆者不禁聯想起由Fritz Lang於1927年所執導的德國表現主義科幻片電影《大都會》(Metropolis)的場景:低下階層身處在一個廢墟城市,伴隨着冷冽無情的機器響聲,不斷勞碌。電影中的人類被分為兩個階層,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權貴住在夢幻般的富麗大廈裏享樂;貧窮的勞動階層則長期被困在幽暗的地下城,操作冰冷的機器,令上流世界得以繼續運作。

當我們置身社會如此,我們又應該如何理解人、社會與城市空間的關係?在馬克思的論述裏面,「人」是一種社會的存在,而其本質必須由「他」在整體社會狀態中的位置、關係來討論;而這一整體社會狀態的最核心機制在於「勞動」的方式及「勞動」所構築出的社會關係。

人在現今資本主義底下的勞動狀態已成為相同性質的生產關係與結構,每個人只是日復日、年復年負責生產過程的一小部分。而法國都市理論家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則發表其空間理論,認為資本主義的發展主宰了城市的空間布局。他提出了城市的「空間塑造」為資本主義所決定之說法,在他眼中,城市的空間塑造往往有利於資本家的活動,犧牲了勞動者的利益。

空間的主要元素乃土地和建築物,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特殊階級和集團正是透過控制空間元素來塑造和影響城市空間的形態和組織。舉例來說,城市交通便利的核心地段往往被資本家擁有,提供戰略位置和機會以方便他們控制及發展。相比之下,愈貧窮的就只能愈住在城市邊緣,上下班往往要擔心交通擠塞,花上大量時間,跟社會其他階層的人來往更不方便,結果造成低下階層的社交範圍侷促,更遑論把握社會脈動了。

盡全力推可負擔房屋

不同關於劏房的報道或關注都表達出一種無奈,就是低下階層縱使擁有自己的生命,但似乎不受他們自己控制,無力感籠罩着整個社會結構。

處身香港大都會,大眾社會中每一個體的獨特性均受到批判,而日漸缺乏的社會流動及受社會制度壓迫下的偽個體化更令香港人感到失望。身處當下疫情,普羅大眾每天工作後蹓躂着超級市場、藥房,搜索防疫用品甚至衞生紙不果。沿途上路過的人都戴上口罩甚至護目鏡,此刻生活世界如冷酷異境般,倍添無奈感,充滿壓抑。

人們在城市中漫遊搜索,孤獨的個體躋身搶購物資的人群,對生命受威脅的恐懼,持續對社會失去信任,建構出一種冷調和反日常的集體精神狀態,城市都會儼然變成一種空洞、無感且失落的空間。

根據立法會2015年關於社會流動的研究,該研究簡報總結稱:「社會流動是締造社會和諧的要素,社會的穩定和持續發展,有賴市民對憑藉努力便可以改善個人前途存有信念。另一方面,社會流動性減少或會影響部分人士對平等機會以至社會整體是否公平的觀感。人們若對社會公義存疑,便可能會變得沮喪,並會對香港社會和管治作出過度的批評。」

政府或應重新審視該研究,應該刻不容緩地在香港這個扁平無深度且死灰的社會結構中,重燃希望,給予被忽視的年輕人和低收入人士支緩。筆者但願城市的空間布局應該更看重如何幫助社會流動,土地能被公義分配,長遠取締恥辱性的劏房,積極推行過渡性房屋和可負擔的房屋。

郭永禧  香港建築師學會會員

文章只代表個人意見,不代表香港建築師學會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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