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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8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武肺肆虐中美交惡 世界大戰不會爆發

一、

聯儲局假量寬之名,大手筆減息兼向市場注資,股民仍嫌不足,美股遂作插水式暴瀉;不僅論者對這種反應大感意外,相信鮑威爾主席亦茫然不知所措。周一道氏指數跌近三千點或百分之十三、標普五百及納斯特指數均挫百分之十二左右;「五眼聯盟」主要成員國澳洲股市跌百分之十、英國股市再降近百分之五……。在這場海嘯式跌浪中,香港股市竟與這幾個「先進市場」切割,恒生指數不跌反升二百點強,究竟這是香港得天獨厚,還是預期本港將對內地「開關」、豪客又會重臨大事消費令經濟快速復元?

聯儲局在議息會期之前大開水喉,然而股市「下行」,反映的是投資者認為經濟形勢大大險惡,聯儲局才會如此緊張。事實上,看昨天《金融時報》和《華爾街日報》引述權威人士的看法,都認為受「武肺」的打擊,西方經濟極可能從衰退走進蕭條,股市從「下降」(Drawdown)到狂瀉(Meltdown),便不可免!

美股投資者狂拋股票的反應,也許是受「武肺」發源國經濟受重創所誘發。今年前二個月,為「抗疫控疫」全國「封關」,經濟活動幾陷停頓,工業產量降百分之十三點五、零售額挫百分之二十點五、固定資產投資跌百分之二十四點五、服務業減百分之十三,一、二月的GDP跌幅在百分之十以上。美國如今才開始「封城」,重創未來經濟,勢所不免,即使損耗程度不若中國之甚,嬌生慣養、吃慣免費午餐的老美亦受不了;面對逆境且前路茫茫,投資者趁聯儲局公布「好消息」時出貨,正常之至。

二、

除了「大街經濟」(Main Street Economy)如一潭死水,那些肉眼不見的行業,受「武肺」打擊更甚,不少航空公司雖然增加班次接回僑外港人,但數量畢竟有限且若干航線注定無利可圖(飛往禁止外人入境地區載回港人便難言利潤)……;大體而言,標普信用評級公司周一把一百三十億(美元.下同)波音債券降至三B級(再跌一級便成垃圾),適足說明航空運業已面對生死關頭;總部設於澳洲悉尼的航空業諮詢公司「航空業中心」(Centre for Aviation),去周五指出如果至五月底各國仍未取消不准外人入境的禁令,「大部分航空公司將宣告破產」!迄今為止,「武肺」已導致全球航空公司損失一千一百三十億……。表面看生意仍很不錯的國泰航空,僅二月份便虧二十億港元,那些全面停飛的公司的損失更重,自不待言。

沙、俄爭奪油市(原油定價)主導權之爭,令油價回升乏力,如今每桶油價在三十元以下徘徊,雖遠在沙地生產成本之上,但因預算以每桶八十元為基準,其財政拮据,彰彰明甚;俄羅斯生產成本較高,且受美國經濟制裁,但普京不愧為治國能手,這些年來「自力更生」,俄國經濟實力大幅提升,如無意外,應於這場角鬥中勝出(稍後詳說)。

這場「石油戰爭」,除了交鋒二國,受影響最深的「第三者」是美國。據美國石油學社(API)的調查,直接間接受僱於石油及相關行業的僱員約一千零四十萬名,其年薪共達七千一百四十億(佔全國受薪者總年薪百分之七),石油業對美國經濟之重要,於茲可見。可是,經不起「零利率政策」(Zero Interest-rate Policy, ZIRP)的誘惑,頁岩油公司無一不負巨債,未來四年到期的債務便達二千億……。如今油價急挫,出現「資不抵債」情況極之普遍(有關資訊見三月十一日本欄),去周五綠州(Oasis)公司二年期債券定價跌百分之六十四,孳息近三十厘……。僅此一端,便知美國油業已陷困境,沙、俄若糾纏不休令油價在需求放緩下回升無望,美國油業必成經濟復甦的大負累。

消費行業、航運業和石油業均受重創,加上科網業因「供應鏈」中斷而振興難期,美國頹態畢呈,不過,經濟從衰退步進蕭條,由於美鈔仍然風行世界的通貨,看來可能性不大,但行MMT之策,消極後遺甚深,那意味「長期而言」,若沒有一場翻天地覆的變革,美國甚至西方經濟,不能樂觀!

三、

禍延全球的「武肺」原產地中國,武漢,令中國蒙上污名;為扭轉這種「想法」,近日北京發動「新型冠狀肺炎」由美軍輸入中國的文宣攻勢,此事已引起中美在言文層次正式交鋒,誰勝誰負,看來不易有令大眾信服的答案。對於此事,港人應如何表態?筆者相信大部分(?)港人不是親美媚美,而是耳濡目染,心中明白「武肺」之名不可更替,但基於愛國(?)或懼共,宣諸於口者不會太多。不必諱言,在國際人士眼中,香港已失去全球最自由經濟體的「榮譽」;香港民意研究計劃昨天公布的民調,則顯示市民對新聞自由的滿意度為一九九七年以來最差。港人的反應,因而可說很正常。

「武肺」並非中國土特產,看其環球肆虐害人無數,國人也許因此有事不關己的心安理得;但肯定會引爆本來對中國好感漸失的美國人,同仇敵愾,敵視中共政權之心愈趨熾熱;看這數天來美國官民以及若干西方知識分子為美國抱不平的言文,仇中厭華情緒,已蔓延多國!

美國經濟並未從二○○八年的金融風暴中真正復甦,受「武肺」的衝擊,舊患新病交侵,目前已陷不易自拔的困境;不過,大家不可忘記的是,比起○八年,美國的軍力已大有進步,這當然是她保住世界霸主地位之心未泯,且有力有權先使未來沒有的錢、並以之擴軍黷武有成。中國的全方位崛起,當然包括軍事力量在內,然而,看看國產的那些航母,便知只能為國人壯膽而已;日前有友人說「藍網」流傳解放軍在南海海底部署數百枚深海導(核)彈,令美艦不敢進入該海域,這類彰顯國力的訊息頗有幽默感(聽者莫不相視會心微笑甚或大笑作滾地葫蘆),既可令國人自信自豪,亦可讓海外同胞開心,但「得啖笑」,絕不管用。筆者常說中國即使受外敵尤其是美國打壓,只宜行君子報仇之策,如今似乎「報復」心切,連美軍亦被拖下水,若不改變文宣策略,便得做好與美國大打出手的準備。

若干年前,筆者在這裏說中美不會「冷戰」,因前者沒有條件這樣做;如今筆者要說中美不會引發世界大戰,因為沒有國家(包括俄羅斯)會為中國而與美帝開戰,因此,即使中美大打出手,亦是美國糾眾(亞洲諸小)砲打中國而已。與中國有共同信念的國家不是不多而是絕無僅有(也許只有北韓一例),遇外敵中國只能孤軍作戰。沒有多國參與,怎能稱為「世界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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