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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7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大幅減息疑慮未消 濫發鈔票必成常態

一、

聯儲局原定本周二、三(十七及十八日)召開公開市場委員會會議(FOMC,俗稱議息會議),但去周二突然減息半厘,令筆者有點失落感(三月四日本欄);可惜此次出人意表的減息,市場並不領情,經濟「下行」之勢持續,有見企業因經濟不景卻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加上通貨收縮山雨欲來、聯儲局主席鮑威爾把心一橫,於美東時間去周日下午五時宣布把基準利率下調一個百分點(一厘),令存託利率(本港的隔夜錢利率)企於零至零點二五厘之間——本周一的息率為百分之零點一,對有現金存託聯儲局賺點「隔夜錢」的銀行來說,真是食之無味;去年此利率在一、二厘之間浮沉,全年為銀行賺得三百四十多億(美元.下同),這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純收入」(Pure Income),從現在起的一段時期,看來無法重現。聯儲局同時宣布大規模「購買資產」,分兩期(四期及五期)「量化寬鬆」,即在「未來數月」分二次在市場吸購「最少五千億」及「不少於二千億」的債券和物業按揭票據(MBS)……。注入近萬億「流動性」,希望市場可以起死回生,但市場顯然不以為然,這是股市聞聲急挫的原因。

連續二度不按牌理出牌,聯儲局在作上述公布後,宣布取消本周三起一連二天的議息例會!

聯儲局本來對特朗普總統的減息「敦促」,反應遲鈍(愛理不理),可是,這次反應如斯速迅且手筆甚大,反映了「武肺」橫掃全球,不僅「死人無數」,且對經濟帶來重挫(正因如此,北京才會發動「武肺源頭不在武漢」、肯定有反效果的文宣攻勢)。大家可以「感覺」的是,去年營業額高達八萬八千億的世界旅遊業(及運輸業)已陷停頓,飛機停飛(從多國接載港人回港的班次則大增)、郵輪入塢、油船貨櫃船大削航次,餐飲、健身室、按摩院、酒吧、的士、酒店及各類娛樂場所均大幅裁員甚且停止營業;而工廠則因「供應鏈」中斷、員工因疫症來襲或公共交通停頓而無法如常開工及需求不足而「停擺」,令有產階級與無產階級同受其苦……。所有種種,皆因社交隔離(Social Distancing)成常態,顧客坐困家宅(不一定是「愁城」)、聚會聯歡之類的集體活動暫停,對商品及服務的需求大幅萎縮,供應商只好作出相應調節,或裁員或索性關門大吉,市面遂蕭肅冷清。事實上,消費行業特別是「中小企」,趁機要求政府伸出援手之外,應重整結構、保存實力,當「戰『疫』必勝」成真、消費者需求回復正常時,有關行業又現生機,十分顯然。不過,並非所有行業都如此,那些可以囤積的消費品(如廁紙),由於「武肺」肆虐期心慌慌的市民為防萬一大量搶購,在市面回復正常後,這類商品必然滯銷!

二、

雖然不少經濟學家另有看法,但在經濟衰退隱現之際,讓政府扮演「極終買家」(Buyer of last resort),仍是官民共渡時艱的次佳辦法。當然,在年度財赤近二萬億(累計則已破二十二萬億)的情形下,美國仍試圖讓量化寬鬆恒常化,以目前的財政條件,由其帶頭採納可以治標、絕不能治本且後患無窮,最後也許只有「訴諸武力」才能令巨債一筆勾銷的「現代貨幣理論」(MMT,見十二日本欄),看來會全球盛行,對稅率見「頂」赤字如火的政府,還有什麼比印鈔可以解困的方法更「窩心」?!紙幣供應源源不絕,最佳「保值」途徑當然是那些供應有限(或增加速度遠遜鈔票)的投資媒介,不過,怎樣才能做到「恰到好處」,還是那句老話,一切要看出入市的時機而定;當然,如果投資組合中有一定比率的物業及黃金或其他有市價而產量受控的物品,即使它們無法帶來即時利潤,亦是令持有者「持盈保泰」的保證。

在香港這個經濟熔爐生活久了,自然了解低於通脹的利率遑論政府作為「極終買家」而入市,阻遏經濟「下行」不是幻覺,但這種做法不單會出現太多無效益投資,那些無效率企業、高成本工廠「繼續營業」,會否成為經濟「上行」的阻力?以經濟理論(如奧國學派)的視角,答案是肯定的;若從歷史角度看,答案則是否定的,因為無形之手會於經濟不景時把那些不符合經濟效益的公司淘汰。換句話說,在自由市場,當「武肺」成為過去,能夠存活的企業都具市場競爭力,這總比政府在經濟危機隱現時不作為為佳!

事到如今,雖然最壞的情況尚未出現,但大家不妨樂觀一點,往好處想,也許因而可稍紓鬱結。三月十一日世衞那位譚德塞在「武肺」已全球擴散時,才宣布把之定性為「大流行疫症」,此言一出,世銀那批相關債券(二月二十五日本欄)的持有者便血本無歸(當然,這三二年來已收了不少利息),倫敦「危機管理解決公司」的「危機解決師(?)」胡哥頓(Gordon Woo ;劍大博士,著有《自然災害的數學》〔The Mathematics of Natural Catastrophes〕等專書,為世界公認權威的自然及人為災害風險分析家)認為「武肺」的經濟損耗甚於一九一八年的「西班牙流感」,兩批「疫債」共四億二千五百萬,真正是杯水車薪,不過聊勝於無,北京若獲此「補償」,便請轉贈那些又窮又「中招」的國家吧。

「武肺」遲早成為過去,從這幾個月來「抗疫」過程中,無論傳媒、學校和購物,通過居家工作、學習以及網上購買,甚有成效,必然會加速取代舊模式;而把荒廢、空置郵輪改成海上住宅,料會日漸盛行(美國的RXR物業公司早已耗資五億把郵輪改成「不沉住宅」),這對不同類型的地產都有負面影響……。迎難而上也許是一句口號式的空話,但總結、沉澱從災害中克服困難的經驗,肯定是人類社會向前邁出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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