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11日
執筆時,正值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流寄生族》取得最佳電影。雖則我對《上流寄生族》愛不釋手,若問歷屆得獎電影哪一套最與我的議員生涯相關,我會選2016年第88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電影」及「最佳原創劇本」的《焦點追擊》(Spotlight)。
Spotlight改編自《波士頓環球報》的「焦點新聞組」,揭發天主教神父性侵小童事件。記者惡鬥天主教教會,過程是雞蛋撼高牆,最終憑藉死纏爛打把不公義事情的始末公諸於世;及後一石激起千重浪,引發更多受害人站出來控訴。
當上立法會議員,愈是認真開會,愈理解何謂「是你教我理性議政是無用的」。某個意義上,議員位份和Spotlight相差無幾,都是懷着對弱勢者的關心及對世界的好奇心,以明查暗訪的方式把大眾看不見的不公事情組織起來,以議員的傳播力量作為「一石」,激起更多本來沉默的「千重浪」,反抗不公義。
臻辦最新一宗「Spotlight」是收到女囚友報料,指懲教工業組(CSI)趕製口罩所衍生的不人道安排。女囚友指自1月5日開始,生產口罩的「期數」(監房術語,即工作場所)破例以24小時運作趕工,不惜調動其他「期數」人手加班和開通宵班。
日間工作的囚友恒常下午5時可以收工,但現時吃過晚飯後還要加班3小時。通宵更甚至要做到翌晨6時,表面上是你情我願,但報料者指懲教職員會挑選不夠膽拒絕的女囚友「自願」參與,沒有Say No可言。
口罩之女
懲教署回覆傳媒查詢:「因應近月物流署要求提高口罩生產量,懲教署現已實施口罩工場全日分三班輪更運作,每班均提供休息時間;在囚者可按個人意願選擇參與夜班工作,若發現不適應夜班工作,可隨時向管方提出,管方會作出適當安排。」
懲教署不是第一次耍官腔,結果又「激起」另一位女囚友聯絡臻辦反駁,指事實並非如此,職員「專恰」不敢反抗的囚友。女囚友說,即使返通宵更,囚友普遍都只是300至400元月薪,除開去每小時只有1.5至2元薪金,怎會有人有動力加開夜班?怎會不是被迫?
而且被挑選的女囚友大都是40歲以上,最大年紀更超過60歲;職員主要挑選一些平日少出聲、怕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姨姨或婆婆,知道她們不懂拒絕。有不答應加班的女囚友被職員安排「坐埋一邊」,不能跟大家一起食飯,之後被「提醒」不加班會調去清潔或廚房等較辛苦的「期數」,甚或住「水飯房」,所以姨姨及婆婆都被迫應允。更有姨姨感到委屈,趕工一整晚後回倉哭泣。
職員又特別「眷顧」言語不通的非本地囚友,如來自印尼、孟加拉或菲律賓等,又或來自內地農村,只懂鄉下話而不懂普通話,職員也會要求她們加入通宵班行列。不過同樣語言不通,職員並不會要求非洲囚友加班或開通宵班,因為非洲的領事館較亞洲的強勢,職員為免被投訴都會有所顧忌。
口罩之苦
共渡時艱,人人有責;在囚人士為解決口罩之苦而趕工加班,甚至通宵工作,香港人定必深表謝意;然而,加班也必須建基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進行,這是最基本要求。我認為最理想的回報就是讓勞動與工資掛鈎,例如出「雙糧」吸引囚友參與;目前成年在囚人士的工資視乎經驗與技巧由每星期66.5元至199.7元不等,即使「雙糧」對政府亦所費無幾。另一建議是把每日規定的工作時數以外,視作加班,並以最低工資每小時37.5元計算,以鼓勵在囚人士服務社會。
此外,改善一餐膳食也是懲教署舉手之勞。現時囚友在整年只有在農曆新年、中秋節、聖誕節,在既有膳食上獲分派多一個梨、一條香腸,以及一隻雞髀。如讓樂於為增產口罩而勞動的囚友,改善一餐膳食,就當是「勞動日」也不為過。
我在此再次重申,無論在囚人士是否願意加班來生產口罩,她們都沒有做錯,她們本來就不應負責口罩供應緊張的責任,這是香港特區政府的責任;只因政府太無能,大家才要為最基本的防疫工具四處頻撲。
請不要因為政府的無能而對囚友苛刻,甚至罔顧囚友的基本人權,這是在疫情中我希望為囚友說的幾句話。
有關女監通宵趕工製口罩的報料在臉書上刊登,媒體關注,政府懶理;沒有回應,沒有交代可會接納建議加人工加餸,沒有澄清懲教工業組(Correctional Services Industries)的口罩何去何從,沒有說明為何一夜之間滿街都是「帶住口罩懲教職員」,沒有指明CSI口罩會否送上大陸作禮?連政府物流署也不交代提貨名單,包括哪個部門、哪個數量?林鄭說,增產得來的每月70萬口罩會先預留給政府外判清潔工所用,詳情如何?時間表如何?結果又是付之闕如。沒有、沒有、沒有,就是什麼也沒有。石頭鑽不出血,口罩之亂就成了口罩之謎。
提出武漢肺炎問題的李文亮醫生,被中共當成「問題」解決了。李文亮醫生教曉我:「一個健康的社會不該只有一種聲音。」我不介意當一個付代價的吹哨者,但我介意沒有人和我一起雞蛋撼高牆,幸好在爭取囚權之上,就有不少同路人像「千重浪」般站出來,而口罩之亂已經under the spotlight了。
邵家臻_立法會(社會福利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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