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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6日

邵家臻 專業議政

人話

聖誕不快樂。新年不快樂。2020年也注定不快樂。就算2020年不等於too old too old,但you know I know香港已經回不了頭。

兵凶戰危,坐困愁城,普及文化讓路,叱咤樂壇不再。要取消的取消,要腰斬的腰斬,要延遲的延遲,連「2019年度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也只能有「非實體版」。我知道商台上下已經聽盡香港人話,盡量講香港人話,在節目中穿插了不少支持抗爭的暗喻及明喻,願榮光歸香港。

何以叱咤如此

其中,以林海峯的《何以》最為極致:

何以你今晚會安坐家中睇叱咤?

何以今年嘅叱咤一個現場觀眾都冇?

何以過往嘅叱咤現場投票會變成今年嘅網上投票?

何以你每年實睇嘅頒獎禮,今年會冇咗個實體頒獎禮?

何以一人一票喺呢個地方係變得愈來愈矜貴?

何以明明千載不變嘅音樂肯定,最後個獎座會落喺一堆垃圾裏面?

何以今年有咁多場大大小小嘅演唱會都要一一取消?

何以有人話要放棄一代年輕人,但係花姐就要一手湊大MIRROR一班年輕人,仲要將佢哋培育到入圍我最喜愛組合?

何以屯門公園嘅娜娜歌精舞勁,肥媽首歌唱到街知巷聞,但係佢哋就冇入圍我最喜愛女歌手最後五強?

何以有人敢唱人話,但係就有人唔肯講人話?

何以今年去商場唱歌係流行過去K房唱歌?

何以一首廣東歌可以令你感動、安慰、鼓舞、落淚,甚至係會恐懼?

何以你可以將你曾經最喜愛歌手嘅唱片打爛變成碎片?

我哋嘅樂壇何以為繼?

2019 何以完。

何以?何以!何以。但方皓玟得最受歡迎女歌手和她的《人話》得最受歡迎歌曲兩個大獎,則不用問「何以」。事關她自反修例風波以來,又《願》又《望》,為港人打氣還不夠,面對妖言惑眾的特首記者會、司局長記者會和警方記者會時,根本按捺不住,親自包辦曲詞,要再推《人話》。歌詞句句頂心,MV直線抽擊主事人物,難怪旋即有過百萬點擊,結果香港人話:我願榮光歸香港,也願今年最受歡迎歌曲獎歸《人話》。

愈是見到林鄭到警察總部派飯盒向警察致敬,或愈是聽到她說「今日來係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我作為行政長官」、「往後只有一條路走,是將違法者繩之於法」、「相信正義會站在我們一方」,就愈需要《人話》來對沖一下:「聽你講嘢聽到忟 / 用你的特殊技能扮中肯 / 錯就錯在已被禁 / 欠公允倒退的厄運 / 真相早已失了蹤 / 任你作偏頗劇情是空洞 / 沒對話信任已斷送 / 你喜愛妖言惑眾 經已看通」。

魯迅在《忽然想到五》說:「世上如果還有真要活下去的人們,就先該敢說,敢笑,敢哭,敢怒,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今天香港捩橫折曲,趨炎附勢,諂媚權貴,是可詛咒的時地,所以《人話》要敢唱,也要敢講,更要敢做。

痛苦也可分享

新年伊始,自己人話自己講。我給自己的人話是:「痛苦可以分享嗎?」元旦日在警暴之下,就截查約四百人,可想而知痛苦的人愈來愈多。有些就算離開了現場卻離不開陰霾,午夜夢迴,輾轉反側。可惜這個社會不喜歡談論痛苦,在「正向思考」的風潮下,尤其如此,認為展示負面情緒就是「軟弱」,就是小題大造。「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想想看還有人比你更悲慘」、「要往好處想」等所謂安慰、鼓勵的說話都是有意無意間令對方的感受縮小,小得無法被聽見、被看見。

韓國社工嚴寄鎬寫成了《痛苦可以分享嗎?》,就是討論這個問題。他指出痛苦的人其實在吶喊:「我在這裏,請看見我!」痛苦需要的不是回應,而是連結──將痛苦的人連結,將彼此的故事連結,將個人和社會連結,將個別性和社會性連結。不過也要提防將當事人的痛苦,過於迅速地被「同理」這個詞彙帶過,最終痛苦的人被歸納為一種類型,例如「暴動仔」、「自由西」,使痛苦的個別性變得無足輕重。

究竟痛苦如何分享、分擔?我不只一次說,離開了囚倉,但沒有離開「垃圾」、「監躉」之類的惡言,它像是一種無遠弗屆,深入肌理的囚禁,遠親如是,近鄰如是;早出如是,晚歸如是;走在街頭如是,走入商場如是。是社工老師的書信連繫起我,更準確地說,是存在於我們中間的社工價值連繫成一體。

Our values define us。在《囚錮的社工:十五封給社工的信》裏頭,收錄了15封在赤柱監獄囚禁期間,我所寫給社工同學和同工的信,以及15位社工老師的回信。信中除分享獄中生活和觀察,也就不同社會福利及社會工作議題提出詰問、反思和批判討論。

由大學社工講師到成為社福界立法會議員,再因參與雨傘運動和公民抗命,被檢控、定罪和監禁,一下子變成階下囚,箇中的跌蕩當然難受,但這經歷也豐富了我對社會控制(social control)的批判視野。例如在威權政治橫行的今天,社會工作應如何面對政治打壓及如何捍衞人權和社會公義?1月6日晚上7時,序言書室,願意跟你分享。

邵家臻  立法會(社福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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