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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3日

社評 社評

扭轉中美關係困局不能單靠「老朋友」

近半世紀以來,每當中美關係處於關鍵轉捩點,大家都會看到前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的身影。一九七一年中美為抗衡蘇聯而希望打破二十餘年的隔絕,越過高牆把雙方拉近的正是時任國家安全顧問的基辛格。一九八九年六四風波後,美國國內制裁北京之聲響起,同年十一月,已卸下白宮官職的基辛格到中國訪問,跟最高領導人鄧小平長談;不到一個月,當時的總統老布殊就派特使、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史考克羅夫特(Brent Scowcroft) 訪京,商討如何扭轉兩國關係因六四事件出現的僵局。

二○一九年秋天,中美關係再處於十字路口,瀕臨全方位對抗,年屆九十六歲的基辛格似乎此際又再出山為兩國解結。他在北京出席論壇時直言,中美是全球兩大經濟體,一旦陷入全面角力,對世界的影響比當年美蘇爭霸更嚴重,她們將在不同經濟領域、舉世不同角落激起大量矛盾爭議(bound to step on each other's toes all over the world)。他還說,若果雙方不好好了解彼此的戰略意圖及管控分歧,任由爭拗發酵,有可能重演類似歐洲在一戰時因偶發或輕微衝突而陷入大戰。基辛格期盼中美貿易談判可以開花結果,一方面解決貿易爭端,另一方面則可以作為兩國深層次政治對話的起步點。

基辛格不是個嘩眾取寵的人,他拿第一次世界大戰經驗跟當前中美境況類比,顯示他真的擔心雙方會失控,必須早作提醒。事實上,這位外交老行尊的忠言與憂慮相當有根據,當前中美之間的麻煩和紛爭之多,比八九六四時有過之而無不及。貿易摩擦及關稅戰打了十八個月仍糾纏不休,美國軍艦一再在南海中方聲稱擁有主權的水域「自由航行」,華府多個部門大力對中國科技巨企設限,白宮高官屢屢在國際場合公開攻擊中方的治國政策,最近連香港也捲入風眼被糟質。

在基辛格眼中,這些都是局部問題,但由於雙方政府高層缺乏深入的政治對話,不了解對方的戰略意圖,原本的小問題在彼此互信不足加上神經刀總統特朗普演繹,就變成大問題,以至被視為國家安全威脅,即使不爆發熱戰,全面冷戰恐怕難以避免。

中國領導層當然深知中美關係陷入困境,此所以國家主席習近平繼一年前見過基辛格後,周五特地親自跟他會談,重申中國不求稱霸,不想取代任何國家,並希望中美就戰略性問題加強溝通,避免誤解誤判;習近平還表明中方希望與美國達成一份相互尊重及平等的首階段貿易協議。中方的禮待,除了因為基辛格是「老朋友」,同時試圖透過他向美國政府和特朗普傳話,令他們明白中國既有誠意解決貿易戰,更想增強對話以紓緩美國的猜忌及懷疑。

年邁的基辛格在美國政界活躍能量不如前,但人脈與識見仍在。二○一六年特朗普當選總統後,曾主動就外交政策向他請益,現時不少外交官員、學者都是基辛格的徒子徒孫,北京借他傳話不無道理。況且,特朗普可用可信的人都一副鷹相,像基辛格這樣在北京吃得開的大老絕無僅有,他也有需要借助基辛格往敵營探底,以掌握跟中國談判的分寸。事實上,特朗普雖常呢喃不介意貿易談判破局,例如周五就表示不喜歡習近平用上雙方要達成平等協議的說法,可是大選漸近,國會彈劾聆訊又抖出大量不利證據,特朗普不能不盡快拿出討好選民的政績,包括一份可被視作「勝果」的中美貿易協議。

然而,基辛格幫口頂多扮演白面閒角,稍為紓緩貿戰繃緊氣氛,不足以令美國朝野對中國「威脅論」改觀。在基老於北京斡旋期間,特朗普接受電話訪問大放厥詞,揚言「與香港同行,但我也與習主席同行」,又自爆曾經要求習近平不要派兵到香港,「若不是我,香港可能在十四分鐘內遭摧毀。」這番豪語無非利用香港目前境況盡抽貿易談判利益,按照他的品性,只求達到目的,莫說不用成本打嘴炮,會否簽署已經由美國國會快遞送到白宮的《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將是他把球扭到龍門面前權衡的重要一腳,未來兩星期很關鍵,基辛格也只能回坐觀眾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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