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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30日

黃裕舜 政思故我在

政治不容你逃離

最近身邊聽到不少聲音說:「政治呢樣嘢,關我咩事?」

確實,打開Instagram一看,只見他們又上載了某度假勝地的極品白酒。在一個物質豐富的交友圈裏,他們風花雪月,優哉游哉。當香港泥足深陷地走進政治漩渦中,這些世外高人卻明哲保身,潔身自愛。也對的,政治也許並不是人人那杯茶。正如老師管教育、政府管城市、媒體管新聞。一個後現代、後工業年代的社會,自然是樣樣都有分工,各司其職。

但這樣的說法,實在是曲解了政治參與的本質。政治參與指的不只是拋頭露面地競選、與人進行最真摯的「對話」,也不應淪為權貴之間的橡皮圖章。政治參與,可以是走上街頭,也可以是參與在構建與磋商論述,更可純粹代表你對政治議題及問題感到興趣。參與政治的門檻其實不高——只要你遠離港豬生活,便能成功跨進政治熱感的生活方式裏。

但為何我們要參與在政治中?我們有何義務去被捲進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思考模式呢?

總有一間在你左右的7-11政治

最近有不少政客表示:「請勿把政治帶進XX。」

XX例子包括:校園、公司、家庭、民生、社會、立法會(這個實在高章,令人費解)……

某程度上,反對因着對方政治立場而進行的啟示性行為,絕對有必要性。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應該患上「政治潔癖」。

政治的本質是權力,而權力的運用貫徹在以上所有的情境中。學校課程的釐定影響着學童相信的事實、灌輸着未來下一代價值觀及待人態度。家庭中的性別分工及身份制定影響着下一代和這一代人的資源分配、選擇的工作、政治取向、對家庭及個人關係的價值觀審視,從而更能影響社會的權力架構。公司,作為資本主義社會中維持現況的基本個體,本身滲透着資本主導個人主義對權力的演繹。要把「政治」踢出這些環境外,除非把整個制度拆夥,否則只是掩耳盜鈴的天真念頭。

政哲家施密特(Carl Schmitt)及研究意識形態(ideology)的理論家費登(Michael Freeden)曾經各自提出現代社會裏「去政治化」(de-politicisation)的隱憂。筆者毫不認同前者的政治取態,不過他確實指出在「自由民主」(liberal)或類似社會中,人民為了一時的短暫安逸而選擇忽略根本性的政治首要問題(the fundamental political question),長遠來說他們的生活不單欠缺與他人互動交流,更令他們成為玩弄政治一小撮人的掌上玩具。

政治與道德 亞里士多德

費登則指出,去政治化乃是「有心人」為了鞏固現況或隱藏的權力鬥爭所推出來的一種粉飾太平。「學校對學生進行隱藏洗腦?不,這只是學校教學的一部分,我們毋須過度政治化!」(修飾着學校鞏固約定俗成價值觀念的現實),又或「家庭裏我們不應談政治,女仔人家點解要學人做政客?」(隱藏着父權主義對女性職業的定性偏見)。所謂的真相就是權力遊戲勝利者所編造出來的故事。如果政治本身已經存在於這些場所裏,「去政治化」根本是一個沒可能發生的事。

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在探討人類與動物之分別時,指出人類具有不少其他動物欠缺的特徵及技能。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人最應該追求的「求優」(pursuit of excellence)。但這並不是泛指在所有技能上出類拔萃(例如:彈鋼琴彈到八級),就為之「優」。相反,這位古希臘哲學家認為「優」存在於擁抱及體現「具德性」的生命(virtuous life)。

何謂至為「具德性」生活?就是能夠讓一個城邦裏的其他人也能夠活出「優質」而充實的生命。這正正是所有政治家應該做的事,而非單純的明爭暗鬥。一個眼中只有狹窄的自我,而欠缺對他人發展及利益關注的人,缺少德,更是違反人類與生俱來的社群性。

早兩周談及過鄂蘭特(Hannah Arendt),她的理論與古希臘哲學密不可分。這位社會哲學家認為人類應該追求「動態生命」(vita activa),因為這樣才能夠在曇花一現、走馬看花的物質世界中找到真正的人生意義。吃東西、享受榮華富貴,也許能夠為你帶來一時的滿足,但並不能為你人生帶來意義。真正的生命意義在於追求及發揮自己與其他物種比較起來獨一無二的長處(species-unique skills)。

連最接近人類的動物猴子,既不能爭辯,亦不能反思。故此最能夠反映出人類特性的,正是政治所牽涉的滔滔雄辯及深思熟慮。對她來說,要尋覓真意,必須實踐她口中的「行動」(action)。這行動指的並不是什麼實體運動,而是對政治議題等做出「雄辯」(speech)及「反思」(thought)。因此政治參與跟人性息息相關,我們不能把兩者切割。

見死不救的人 無可救藥

也許以上的論據聽起來過於抽象。那我們就談一個比較現實的原則吧。假設你途徑一個非常淺水的水塘,當中有一位小孩正在遇溺掙扎。救她的話,你也許會弄穿你寶貴的皮鞋。但不救她的話,她肯定會死。辛格(Peter Singer)在1972年的〈飢餓、富貴、貧窮〉(Famine, Affluence, and Poverty)一文中就曾指出,聽到這個故事的人,十居其九都會願意去救這個小孩。這是因為我們道德上有救援遇到危險的受害人的責任。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延伸到政治層面來說,世界上充斥着令人不平的不公義。在壓榨與打壓下受害的人比比皆是。在政治體制裏受剝削的人,更往往是我們直接或間接所迫害的受害者。

比方說,每一次我們光顧剝削勞工權利的國際連鎖店時,我們正在以金錢貼補及支持這大公司在毫無代價的情況下繼續剝削他們的員工。在情在理,我們都應該賠償這些員工,向他們伸出救助的援手。

結語

政治與人類與生俱來。有人的地方,就是一個獨立的政治體制。我們不應被表面風光的「去政治化」口號所蒙蔽,因為權力遊戲——無論你決定參加與否——都仍然會繼續進行。

黃裕舜

牛津大學政治研究生、牛津政治周刊總編輯、民智政策設計智庫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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