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19年9月26日

Daron Acemoglu

憲法救不了美國民主制度

最近一位來自情報界的告密者指控美國總統特朗普向外國領導人作出不恰當承諾,消息曝光後,再次點燃不久前人們曾對特別檢察官米勒報告所寄予的希望。許多被特朗普的違反規則、歪曲事實和兩極分化的總統任期所激怒的人,一直相信政治體制將以某種方式懲戒、約束或罷免他。但上述希望當時已遭到誤導,現在也是一樣。

正如我們在新著《狹窄的通道:國家、社會和自由的命運》中所說的那樣,民主制度和自由並不是這樣產生的。恰恰相反,它們的出現受到全社會動員、明確表達意願,以及在可能情況下願意使用投票箱,並在不可能情況下願意走上街頭的保護。美國也是不能例外的。

美國創始人像當時的英國經濟和知識精英一樣,竭力制定法律和制度來支持一個由志同道合的執政者所統治的強大、有能力的國家。其中幾個人把某種形式的君主制視為最佳選擇。

建國者的主要目標

制定於1787年的美國憲法,反映了這些先入為主的理念。其中並沒有包含一項權利法案,並且含有許多非民主因素。而且這絕不是一種疏忽。建國者的主要目標是平息普通美國人日益高漲的民主熱情並馴服立法機構,因為憲法的前身是聯邦條款,而聯邦條款則授權了立法機構。

在獨立戰爭後,許多人在所承諾的全新自由的吸引下,決心積極參與決策。各州都在積極應對民眾壓力、減免債務、印刷鈔票和增加稅收。他們的肆意揮霍和不受控制給許多建國者留下深刻的顛覆性印象,尤其是麥迪遜、咸美頓和華盛頓。他們起草的憲法不僅意在管理國家經濟政策和國防,而且還決意把民主的精靈塞回到瓶中。

麥迪遜令人信服地強調了這一點:「首先必須讓政府控制被統治者;而後才能談得上迫使政府控制其自身。」事實上,建國者並不認為民眾抗議和直選代表是好事,民眾過多捲入政治也是一樣。

憲法的催化劑之一是1786到87年在西麻薩諸塞州爆發的「謝斯叛亂」,當時約4000人拿起武器,加入一位革命戰爭老兵謝斯領導的反對嚴重經濟困難、沉重稅收負擔和政治腐敗的抗議運動。聯邦政府無力資助和部署軍隊鎮壓叛亂,為建國者敲響了警鐘:需要更強大的國家來遏制和平息動員起來的民眾。憲法就是要實現這一目標。

憲法包括制衡和分權,部分目的是「迫使(政府)控制其自身」,但確保美國更加民主及民眾權力更加安全,並不是它們的主要目標。按照建國者們的設想,這些制度設計,包括精英階層、由間接選舉產生出來的參議院並不需要保護民眾免受聯邦政府的影響,反而需要保護政府避免過度的民主熱情。

因此,毫不奇怪,在美國歷史的關鍵時刻,民主權利和自由並沒有因為體制防範過度民主或憲法的卓越設計而得到進一步發展,而是通過全民動員的抗議活動。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並非分權最終打破了南部合法的種族主義和鎮壓。相反,這應當歸功於那些抗議者組織、破壞並掀起一場迫使聯邦機構採取行動的大規模群眾運動。約翰甘迺迪總統最終被說服進行干預,隨後針對1963年5月2日的「兒童十字軍東征」出台了一部民權法,逮捕了阿拉巴馬州伯明罕參與抗議活動的數百名兒童。

同樣,今天只有社會總動員才能在政治動盪和危機時刻拯救美國。我們不能指望白馬王子或制衡制度來完成這項工作;即使能夠做到,除在投票中大敗以外的任何事,都會讓特朗普的支持者感到被冤枉和欺騙,從而進一步加深兩極分化。更糟的是,這將開闢讓精英去制衡精英的先例,從而導致社會更加被動。如果這樣,下一次假設一個無良領袖比特朗普做得還要糟糕,而精英們卻沒有伸出援手又將如何?

從這樣一個角度,米勒送給美國民主的最大禮物是一份避免發起彈劾程式的報告,但這份報告揭露了總統的虛偽、腐敗和犯罪,以便選民能夠動員起來,行使他們取代不及格領袖的權力和職責。

憲法不能拯救美國民主,它從來就不能,能夠做到的只有美國民眾。

Daron Acemoglu為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James A. Robinson亦有份撰文,他是芝加哥大學全球衝突學教授。兩人合著《狹窄的通道:國家、社會和自由命運》(The Narrow Corridor: States, Societies, and the Fate of Liberty.)一書。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19.

www.project-syndicate.org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