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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3日

盧安迪 自由的國度

中華政統與國民教育

就港澳辦發言人早前表示香港年輕人缺少國家意識、香港須加強國民教育。本欄上周談到,香港絕大部分人(包括年輕人)其實對中國的「道統」(文化傳統)毫不排斥,只是對「政統」(政治制度)的其中一部分——內地的社會主義制度——有所保留而已。基於這個認識,我本周會討論香港國民教育的情況和需要。

正閏之辨基於道德準則

其實,國民教育的目標,也可從道統和政統兩方面分別論述。如果國民教育只是旨在讓學生認識道統,那麼香港的現況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大部分年輕人不但對中華文化有所了解,而且頗為熱愛。但如果有人希望國民教育能使學生也認同政統的現狀,問題則更加複雜。

如果某人對一件事情有所不滿,通常有兩個可能原因。第一個可能性是那件事其實是符合他的判斷準則,只是他孤陋寡聞、不知道而已。這類情況可以通過教育來解決:只要向他提供知識,令他明白事情的真相,他便會認同。

然而,不是所有問題都可靠提供知識來解決。難道黃宗羲沒有知識嗎?難道王國維沒有知識嗎?難道陳寅恪沒有知識嗎?他們都對身處的政統情況有所牴觸。這就涉及對事情不滿的第二個可能原因:那件事本身就不符合該人的判斷準則。如果事實不能使他心悅誠服,無論怎樣「鼓勵」他認同那件事,都是沒有意義的。

雖然道統和政統是兩個不同系統,但一個人對政統的判斷準則,往往植根於他身處的道統。例如西方文化受基督教信仰影響,所以十七世紀英國思想家Robert Filmer在著名的Patriarcha一書中,就論證英皇是亞當、諾亞、亞伯拉罕等人的後代,所以繼承了神授的君權(儘管我覺得他的考據不太嚴謹)。

在中華道統中,對政統的判斷也源遠流長。《公羊傳》謂王者「大一統」,但王之正閏,猶有可言者。《禮記.祭法》說太古之時,共工氏「霸」九州;鄭玄註:「無祿而王,謂之霸。」由此可見,「統」和「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此後2000年,關於正統和閏統的論述汗牛充棟,非我學力所能盡及。我只知道,撇開一度流行的五行終始之說,中古以下的正閏之辨是以道德為本。其中一個講得較具體的學者是明代的方孝孺。他說:「有天下而不可比於正統者三:篡臣也、賊后也、夷狄也。」

值得注意的是,方孝孺的準則是不以經濟成就為轉移的。例如他基於《周易》的陰陽之說而認為女性不應擔任領導人,所以即使武則天治下國力強盛,仍以「賊后」的緣故不獲肯定。當然,關於男女的這一觀點已不合時宜,但我們今天仍可找到符合時代的其他道德準則。

讓事實說話 有麝自然香

綜觀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建國初期在政治、文化和經濟方面都遇到了不少挫折,這也是中央在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有所承認和檢討的。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在經濟上的長足成就有目共睹,文化上和政治上也有所發展,我相信香港大部分年輕人對國家的進步都有理性的認知。

然而,國家在人權、法治、言論和資訊自由等方面的現況,跟不少香港人持有的道德準則仍有一定距離。我相信了解香港一般年輕人、並有比例感(sense of proportions)的朋友都會同意,香港年輕人對國家政統的認同的主要障礙,不在於對於國家進步的部分認識不足,而在於國家有待改善的部分有所認識。

綜上所述,我認為香港的國民教育可以雙管齊下。第一是繼續充實香港年輕人對中華道統的認識。例如我見到由范徐麗泰女士、曾德成先生等人發起的勵進教育中心的網站上,有豐富的文化資料,更有一些唐詩宋詞的動畫演繹,很有心思。此外,團結香港基金也不時舉辦關於中國文化的講座,例如早前有一場是從基因研究的角度探討中華民族的淵源,既有趣又能學到東西。

第二則是在政統方面,通過各種媒介,包括實地考察,了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在政治、文化、經濟、環保等各方面的發展和阻滯。對於國家的不足之處,我們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也不能純粹訴諸情感宣傳,但我深信,如果國家在這些事情上真正取得進步,則必定會像現在一樣,得到香港人的客觀評價和誠實反應。

盧安迪  史丹福大學經濟學系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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