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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2日

邵家臻 專業議政

蔭權與囚權

師兄(囚友間的尊稱)曾蔭權服刑完畢,其後上訴得直,於7月21日出席「從信仰角度分享牢中的感受」講座,談牢獄生涯,也談信仰。同是天涯淪落人,曾師兄的一字一淚,也是我的一字一淚。

最「傷」囚友的事

天主教香港教區副主教陳志明以最大的積極和希望形容「入獄縱非開心事,曾蔭權卻將之轉化為另類祝福。」是的,既是要坐,就要坐得有價值,例如把入獄感受轉化成獄政改革。這包括:

一、曾憶述最初入獄「絕望如影隨形」,一直受失眠、焦慮症困擾,甚至半夜醒來在獄中高呼要找太太。值得思考的是,撇開個人性格使然,院所生活的設計和設施是如何使囚友有「絕望如影隨形」,以及失眠、焦慮等症狀?懲教署不是說院所哲學已經改為「懲教並重」、「人性化管理」嗎?除了「焦慮到死」之外,一般囚友的焦慮問題有沒有受關注?赤柱監獄的醫院的專科服務嚴重不足,更沒有「精神科」,那些「一直受失眠、焦慮症困擾」的囚友如何是好?

二、曾的身體狀況欠佳,需長期留在獄中醫院,每日除了離開囚室沐浴外,多留在7平方米的病房,每周只有一次在天台跑步,「非常珍惜看到的陽光、雀鳥的叫聲」。我有被囚在羈留病房的經驗,短短一星期也曾經為微光、和風、樹梢、小黃花、麻雀、小貓咪而流淚禱告。

另一師兄程翔在「千日無悔」中有一專章,叫〈為廢除單獨囚禁而努力〉。他從醫學、法律和法治角度,提出單獨囚禁之害。更難得的是,他做了一個國際比較研究,總結出單獨囚禁導致的身心症狀,包括:心悸、異常冒汗、背部疼痛、關節疼痛、視力/聽力/記憶力衰退、胃口差、體重下降、腹瀉/便秘、疲倦、昏睡、發抖、發冷、既有疾病惡化、焦慮、抑鬱、憤怒、認知紊亂、感知扭曲、偏執、精神異常、自殘傾向、自殺傾向,最後重申,在《關於單獨囚禁的使用和後果的伊斯坦布爾聲明》已明確指出需要廢除此不人道做法。

三、曾體弱,未獲分發工作,每月只可得90多元「工資」購買郵票。你沒有看錯,的確是90多元,他所得的是基本「工資」,每星期是24.6元(順帶一提,我的是99.75元),扣除了10%作出冊時儲備,就是僅夠買郵票而已。曾師兄的基本「工資」是全院所最低,成年在囚人士工作「工資」分學徒及熟練兩級,兩級分別設有A至F共個六級別,金額由每星期46.39元至199.77元不等,視乎技能要求和工作環境等因素而釐定。

根據懲教署公布的資料,在2018年平均每日有4392名在囚人士從事生產工作,為公營機構提供各類貨品和服務,這貨品和服務的總市值為4.42億元;而2017至18年度,在囚人士「工資」只有4282萬元,佔生產總值不足十分之一。

要知道赤柱監獄長期接job,為醫管局和警務處提供清洗和製作衫褲的服務,若是無私付出,免收費用,我就無話可說;但若有收入的話,究竟一年下來,接order的收入多少?而在囚人士的「工資」佔整體收入的多少?這些問題我已向署方提出詢問,正等待回覆。

工資之所以要加上括號,是因為署方表示這不是「工資」,所以不用跟隨最低工資水平,但奇又奇在懲教一直又稱這是「在囚人士工資計劃」,「不小心」寫明是「工資」二字。是工資還不是工資,that is the question。

最椎我心的事

四、曾的分享,最叫我椎心刺骨的,就是:「在獄中每次與太太會面後,回到囚室都會流淚。」任憑你如何風風火火、瀟瀟灑灑都好,都會有有負家人的感覺。入獄初期,第一、二次家人探訪,30分鐘有20分鐘是以流淚進行的,及後的探訪,就如曾蔭權,盡量忍住淚,回到囚室才哭個痛快。按監獄規則規定,每名囚友每月有兩次探訪,但可申請兩次給直屬家人的「加探」。結果每月都要填寫兩張表格,列出相同的理由,向總監督申請酌情。

月復月,年復年,10年復10年,如此行政工作,對職員和囚友來說,不是多此一舉嗎?為何青少年囚犯就自動自覺有總監督的酌情,每月不用申請就享有4次探訪?我不知道每星期多過一次探訪,除了加重職員的工作量之外,有什麼問題?不過,更多囚友渴望的,是開放式探訪——不用隔着玻璃呢呢囉囉,而是像世界各地的監獄一樣,家人可以「零玻璃」地見面,談論家事。就着這一點,我好相信曾師兄會點頭叫好。

沒有捩橫折曲,沒有丟人現眼,沒有覬覦異於別人的特權,沒有氣急敗壞,沒有不知饜足,沒有賣儍裝憨,只有從心發出來的獄中反思,跟主教一樣,希望曾師兄的入獄可成為人家的祝福,誠心所願。

邵家臻  在囚立法會(社會福利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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